“妈妈,球球痛痛,咳咳……痛痛……”
叶灵犀何尝不痛,只是胸腔里的疼,比不上心疼,疼得她快要疯了,恨不得将心逃出来揉成粉碎。
“妈妈……”
思绪迷离,唯有球球的呼唤那么清晰。
到处都是烟,大火将这间偌大宅邸,吞噬得干干净净。
“球球,下辈子,妈妈会保护好你……对不起……”
她支撑不住,缺氧的脑袋已经疼痛欲裂,眼前一黑,她彻底昏死过去。
“灵犀!叶灵犀!”
似乎有谁在叫她的名字,梦里,她看到一个人,披着湿漉漉的外套在头上,冲进了火场,直奔她跑来。
“灵犀!振作一点,我带你出去!”
她睁开了一条眼缝,见到了那个人,心中所念的人。
“小瑜瑜……”
声音虚弱无力,在爆裂声中细不可闻。
“没事,我来了,乖,不会有事的。”他低沉的话音,给人一种厚重的安全感,剑眉拧成了结。
“救球球。”
叶灵犀感知渐渐回暖,是赫连瑜,真的是他!
“好,你坚持一下。”
他走到球球身边,俯下身解开捆着球球的绳子,浓烟呛进口鼻,致使他猛烈的咳嗽起来。
球球已经失去了意识,身子无骨的靠在椅子上,而椅子的腿,已经烧成了黑炭。
“球球,不怕,爸爸来救你了。”
球球根本听不到赫连瑜的声音,被他抱在怀里,扭头又到叶灵犀身边。
绳子得以解开,叶灵犀用仅存的体力,企图起身,然而身体已经接近废掉的临界点,脚尖点在地上,身子一软往前栽去。
“小心!”
赫连瑜拦住了她,浸过水的外套披在她头上。
“给球球……”
叶灵犀弱声道,赫连瑜却罔若未闻,一手抱着球球,背上背着叶灵犀。
叶灵犀处于半昏迷状态,球球则完全晕过去,两人的体重全压在他身上。
赫连瑜吃力的站起身,额头青筋因用力而暴起,地板已经烧毁,残缺的焦炭,被黑烟覆盖。
赫连瑜走得很轻,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稍有不慎,就会从二楼直接跌下去。
他会先迈开一步,试探试探,踩稳了才提起另一只脚。
“小瑜瑜,你别管我,带球球走……”
叶灵犀趴在他背上,声如蚊蝇,话音方落,一颗滚滚的火球擦着她发丝落下,烧焦了发烧,恶臭扑鼻。
“别说傻话,你和球球都不能有事,咳……”
赫连瑜豆大的汗水滚落,灼热的火光下,皮肤映得通红。
终于战战兢兢的走到书房门口,门框倾斜挡住了出路。
他抬脚踹开,叶灵犀这才看到客厅的场景。
曾经低调奢华的家,眼下就是大火的狂欢场地,全是火,全是烟……
赫连瑶一定是泼了什么东西,否则火势不会这么大。
“你不是在法院么?”
叶灵犀昏昏欲睡,她没抱过希望,也不曾料到,赫连瑜会来。
“亦景压下去了。”赫连瑜踩着房子的横梁,走得又慢又稳。
他事先就料到股东不会善罢甘休,拜托亦景。
亦景的话,在京都仅次于他爹,多少还是有点用的。股东又不傻,他们往后的发展还要靠着亦家,撤销诉讼也是给亦家面子。
他没地方去,当然只能回家。
谁知道回来看到的,竟是一场大火。
保镖守在外,怕叶灵犀和球球逃出火场,在他逼问后说出赫连瑶所做的事,他才义无反顾的冲进屋子。
“对不起,小瑜瑜,对不起……”
叶灵犀泪眼婆娑,这句对不起压着死亡线,说得太晚了,但再不说,她怕再也没有机会。
“对不起什么?”
赫连瑜温声问,已经驮着球球和叶灵犀到了门口,他蹲下身,将两人放下。
保镖冲进火中,架着叶灵犀和球球就走,赫连瑜终于直起腰,迈开了步子。
“小瑜瑜……”叶灵犀回头去看,忽然惊恐万分,只见烈火中燃烧的房子,猛然倒塌。
“赫连瑜!”
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0333:你一直在我世界里
那曾在风雨骄阳下伫立的雕像,在根基承受不住重量的情况下轰然倒塌。
火花四溅,木材被压塌发出巨响。
庞大的建筑物,在塌方的瞬间犹如一颗炸弹爆炸。
保镖护住了他们母子,叶灵犀的眼却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直到一粒星火迎面拂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电光火石之间,尘埃浓烟四散。
整个庄园,沉浸在死气沉沉的烟雾里。
“赫连瑜!”
叶灵犀恍然清醒,如脱缰的野马,冲了过去。
“叶小姐,叶小姐请冷静,这种情况……”
“走开!”
叶灵犀本就被呛得浑身无力,咳嗽着,笔直的跪了下去。
大火映在她脸上,映着晶莹的泪水……
“不会有事的,不会……”
她跪着往前爬了两步,贴近门口边沿,着手捡去一根烧黑的木头,烫得手心发疼。
“不会有事,小瑜瑜,你别死……”
他就在自己面前,有种强烈的直觉。
就在门口,刚才如果是他先出来,而非先将她和球球先送出,他完全能逃生的……
“小瑜瑜,你不可以死的,不能死。”
眼泪鼻涕一起流,手里的木头扔掉一块又一块,满脸满手的黑灰。
这一幕,触动了保镖,看了几秒,跟着她一起刨开乱石黑炭。
“手,手……”
她抹去一把泪,移开的木头下,显然是一只手,虽然黑乎乎的,但五指修长。
叶灵犀激动起来,拉着他指尖,温温热热的,也不知是烈火下的温度,还是他的体温。
保镖合力搬开了粗重的横梁,叶灵犀徒手摆开砖石,意识却越来越模糊了,长时间的缺氧,一度情绪强烈的起伏,体力透支……
***
“好想大声告诉你,你一直在我世界里,太多的过去难割舍难忘记……”
手机在响,歌声在梦里久经不散。
歌者的声音明明那样清朗,传达心里,仿佛是低沉醇厚的。
她怎么那么傻?
他很久之前,就将心声暗暗传达,真真切切的,想要她明白。可是,她是乌龟啊,懦弱的不敢承认。
“醒了!醒了!”
守候在病床前的人,察觉到她眼角的泪,激动的喊起来。
叶灵犀听出是小苗的声音,微微撑开一条眼缝,视线定在小苗脸上,无力的又阖上。
缓了好半晌,她才再次看清小苗胶原蛋白满满的脸。
“他呢?”
她声音暗哑的问,平静得像是问今天天气如何。
小苗脸上笑意凝滞,下一秒褪得片点不剩,垂下了头,似有话难以开口。
叶灵犀将她的神色尽收,悲伤像是血液,蔓延全身……
是啊,整栋别墅倒塌,他必死无疑……
眼泪滑过眼角,五脏六腑绞在一起,无法抑制的悲痛令她无法呼吸。
她咬着唇,生生在唇瓣上留下牙痕。
谁也没说话,苍白的房间里,只余微不可闻的啜泣声。
上天,注定不让他们在一起……
蹉跎了三年,毫不犹疑的斩断了他们之间孱弱的联系。
“灵犀姐,这是三少家的保险箱里的东西。”小苗掩面蹭了蹭眼角,转身拿起东西递去。
一幅画,一个手掌大的雕塑。
她曾问过他保险柜里放了什么,他说是:“能买下全世界的财富。”
言犹在耳,人却不在。
她颤抖着接过画像,那是她三年前的模样,画角红色的印记不是颜料,是血……
盛夏炎热的下午,她站在花园里,压着宽檐帽的两侧,怨怼的望着支着花架的男人,“你能不能快点,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嘛!还不如我给你画。”
男人瞟了她一眼,提起笔,横在画板上勾勒线条,“不要着急,很快的……”
“好热,你能不能快点,画下去我会不会变成人干?”她热汗淋漓,为了一幅画站了半个小时。
“好了。”
他专注在画板上,点着颜料填充细节。
终于得以解放,叶灵犀绕到他身后,吃了一惊,“你居然会画诶!”
“想学,总能学会一点。”男人勾起薄唇,画像虽不够饱满,却像模像样。
“小瑜瑜,你真的太棒了!”她环着他脖子,狠狠在脸颊啄了口,会弹钢琴会画画,在她眼里,这个男人会发光。
往事太美好,时光似毒药,将一切都毁得片甲不留。
她揉了揉眼,抚摸过画上丙烯的痕迹,想象着他落笔的笔触,鼻尖酸涩。她轻轻放在一旁,正打算拿起灵犀兽的根雕,翻过面的画背后却落着陈旧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