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在美国,和他们有仇的,嫌弃最大的就是她。
艾诺莎很是苦恼,同时又觉得,失去了唯二的两个王室顺位继承人,已经进入了混乱时期的他们,是不是还有精力去管身在美国的他们。
不管怎么样,至少现在,他们是安全的。
没有事情能够结束,一件事总会牵连出下一件事的。
所以,她永远不能放松戒备。
她必须做好任何的准备。
但是,她从来不知道,她的准备会在某个时刻发生某种让她不想经历的用处。
曾经在花园里观赏过,明明是盛开到极致的花,下一刻整朵花却突然从枝头坠落。
如同在最美好的时刻,发出轰然的响动,砸在人的心头。
震惊,夹杂着恐惧。
艾诺莎在最平静的日子里,以为一切都暂时过去了,静静地看着厨房里伊冯娜的背影。
然后,背影倒下了。
艾诺莎看着突然向前栽倒,趴在地板上的伊冯娜,脑袋里瞬间变得空白。
她仿佛看见了,花在凋零。
.
医院中,艾诺莎双手紧紧地握着伊冯娜的左手,就怕她会在下一刻消失。
她用头抵在伊冯娜的手背上,感受着从伊冯娜身上传出的呼吸的起伏,仿佛只要她握着她的手,就能确认她会一直在,一直在她的身边。
病房外,迈克尔在和医生争吵。一向温和有礼的迈克尔会失控成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即使谁也不对她说,她也知道。
伊冯娜她……得了晚期癌症。
癌症是什么。癌症就是再也治不好了的病。
无论你多努力,无论你抱着多大的期望,无论在多少个疗程后,病人的病情是否有了缓和和好转,它终究会夺走她的。
那一刻,艾诺莎是真的在恐惧。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爱着的人了,她即将在失去第二个。
她从来没有想过伊冯娜会死去,因为她还年轻,死亡这种事情根本就和她毫无关系。
如果伊冯娜真的会在哪一天死掉的话,也只会死在她的战场,死在与异种的搏杀中。
死在病房里,每天苦苦地熬着,等待着自己的身体一天天变得虚弱,然后终于油尽灯枯……这种死法对于伊冯娜也太残酷了。
艾诺莎好想对伊冯娜说,不要离开她,不要抛下她。
这种话对于伊冯娜只会成为束缚,成为她想走也不安心走的束缚。
她什么也不能说。
她只能微笑,微笑着迎接接下来所有的一切。
当伊冯娜从昏迷起来,艾诺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笑着问道:“妈妈,你感觉好些了吗?我给你倒杯水喝吧?”
伊冯娜看着艾诺莎,眼眶有点红。她平静地回道:“好啊。”
即使谁也不说,伊冯娜似乎已经知道了一切。
她知道她快要死了。
☆、我们回家去
亲眼见证自己所爱的人一步一步走向死亡,慢慢地死去,这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又或许,正是因为死亡被命运恶意地延长了,所以,他们已经在逐渐适应死亡所带来的痛苦,开始慢慢地接受伊冯娜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死去的事实。
艾诺莎和迈克尔陪伴着伊冯娜,看着她乐观地接受自己已经得到了癌症,积极地配合治疗,忍受着化疗的痛苦,尝试着不同的治疗方法。
她的头发越来越少,必须时时刻刻戴着帽子;气色也越来越差,有时候会刻意地化点淡妆来遮盖住病容;原本强健的身体也变得虚弱,有时候甚至多走几步路都气喘吁吁的。
他们能够感觉到生机在从伊冯娜身上慢慢流逝。
可是,情况却突然好起来。伊冯娜的身体里一下子充满了活力,仿佛病痛已经远离,治疗终于开始生效了。
那一刻,艾诺莎和迈克尔会觉得,只要他们继续治疗下去,伊冯娜会在某一天好起来的。
然后,希望被打破。
病情反复,时好时坏,伊冯娜的身体终于一天天地垮下去了。
当一切成为既定事实时,无能为力的感觉快逼疯了艾诺莎。
艾诺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伊冯娜消瘦下去。
她甚至有时候觉得死亡是不是会对伊冯娜更好些。起码她不必再受这样的痛苦。起码她不会在半夜突然醒来,被疼痛折磨得难以入眠。
可是,她又私心地想着,时间能不能走得再慢些,再慢些。
最好停留在此刻。
她不敢在伊冯娜面前表露出一点她的痛苦和难过,她只能笑,笑得灿烂,笑得乐观,就好像只要他们愿意相信,奇迹就会出现一般。
艾诺莎坐在伊冯娜的病房边,看着伊冯娜安静入眠的脸,恋恋不舍。
窗外,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空落下,无声无息。
病房外,迈克尔在和医生沟通。
无论是医生,还是迈克尔,还是她,或者是病床上此时安然入眠的伊冯娜,他们都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
就好像冥冥中有谁在暗暗提醒他们,最后一刻很快就要到来。
迈克尔打算带伊冯娜回家。
帮助伊冯娜穿好她的衣服,带上衣服好药品,迈克尔推着轮椅,将伊冯娜送到楼下。
电梯刚刚才下了一半,伊冯娜突然想起来,她父母的相片被落在床头,忘记拿了。
那是她最为重要的东西。
艾诺莎笑着回道,她会帮伊冯娜取回来。
在电梯到12层,刚好有人也要下楼时,艾诺莎走出了电梯。
她返回楼上,打算拿回相框。
医院仿佛是人生的缩影。所有的悲欢喜乐都在这里被放大,以最戏剧性的情节呈现着。
艾诺莎不喜欢这里,甚至可以说是生理上的厌恶。
只要在这里,她就会被医院中各种强烈的情感所卷入,仿佛掉进了一个无法逃脱的漩涡,随时都会迷失在他人的深沉的心声中,无法找到出口。
绝望的,撕心裂肺的,痛苦的,哀嚎的;喜悦的,欣喜的,庆幸的,充满了爱意的……
庞大的声音各种各样的心声在她的脑海中吵杂着,强迫她听着,拖着她越陷越深,几乎无法找到自我。
头更加疼了。
艾诺莎猛地停下,喘息了好几口气。
她提醒自己必须冷下心,必须将这些强烈的感情摒除在自己的内心之外,要不然,她会被这些声音逼疯的。
重新抬起脚,她来到了伊冯娜曾经的病房。
床头,一个相框倒在花瓶后,很不容易察觉。
艾诺莎松了口气。她拿起相框,微微露出笑容。
走出病房,艾诺莎正沿着走廊走向电梯。她正在想着等会儿回到家时,该做些什么让伊冯娜能够开心点。
说笑话,还是……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艾诺莎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艾诺莎拿出手机,查看邮箱。
邮箱里有了一封新的邮件。
发邮件过来的正是夏普。
在得知伊冯娜的病根本无法治愈时,起初受到了巨大打击的艾诺莎只想好好陪伴在伊冯娜的身边,好好度过最后的时光。
她的心中只剩下了最深的悲痛和对伊冯娜的关心,再也无法想到其他。
直到最近,她才想起了一件事。
夏普的妹妹有着精灵的血脉,那么,她能够帮助她,治愈伊冯娜的疾病吗?
明明知道这一点毫无依据,可是,只要开始去想了,艾诺莎就越觉得可行。
她开始发邮件和打电话给夏普。
可是,夏普的手机再也无法打通了。
也是,终于救出了妹妹,摆脱了法国那批人,他会从世界上“消失”也很正常。
无法联系他,无法找到他的下落,连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
艾诺莎本来已经放弃了,可是现在突然收到了夏普的邮件。
她重新燃起了希望。
艾诺莎迫不及待地打开邮件。看着刚刚才发来的邮件,她脸色惨白。
夏普只说了两件事。
一,他的妹妹的能力一生只有一次,而他没有觉醒他们一族的能力;二,法国那边已经重新确立了国王,新上任的国王为了树立威信,打算用伊冯娜来开刀。
艾诺莎合起手机,在电梯前停下。
失望和不安交错出现在心里。
她思索了下,拨打了迈克尔的电话。
她不觉得她太过紧张了,毕竟和伊冯娜的性命相关。
电话很快接通了。
电话那头,迈克尔将伊冯娜轻轻地放在副驾驶座上后,接通了电话。
“喂,宝贝,拿到东西了吗?”迈克尔语气轻快地回道。
艾诺莎点点头,“嗯,拿到了。”她停顿了下,继续说道,“爸爸,你当心点,刚刚夏普告诉,法国那边会派杀手过来伤害妈妈,你……”
迈克尔笑着回道:“你放心,我会保护妈妈和你的。”
艾诺莎忍不住露出笑容。她当然信任她爸爸了。她回道:“嗯,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坐电梯下去。”
“嗯,好。”迈克尔回道。
艾诺莎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她在等待着迈克尔先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