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从来就是个胆小怕事的女人,只是这一次为了儿子,她可以不要自己的命。
但是这一次,对于薛砚棋的那种愤怒,却是再没有回应。就像是投进大海的石子,除了开始时激起的小小水花外,在沉下后,便再没了动静。
偌大的树林里,只剩下薛砚棋一人。
面对黑暗,面对寂静,面对那虽然虚无缥缈,但却是实质存在的,最深最真的恐惧。
而这样的寂静中,薛砚棋的脑中回忆起那些曾经薛念阳还在身边的日子,母子两个人虽清贫简单但却幸福的生活,又想到刚刚薛念阳在面前一点一点的消失的样子,薛砚棋只觉得有一种剧烈的疼痛,从心底一路燃烧向上,疼得她的五脏六腑就像是被放在油锅里煎炸。
“不……不要……不要……”
剧烈的疼痛中,薛砚棋痛苦的嘶吼着,却是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一刻,剧烈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到房间里,刺的薛砚棋几乎睁不开眼睛
此刻天光大亮,原来刚刚的一切,都是梦,只是那样的梦,真实的让人感同身受。
强忍着身子何处传来的酸痛,薛砚棋挣扎着坐起,揉了揉发涨的眼睛,长舒了一口气。
伴随着混混沌沌的大脑渐渐苏醒,薛砚棋想起昨晚的事情——
昨夜的那场宴会,混乱中她挨了薛焱一个巴掌,而在那巴掌后,因为过度的伤心和绝望,她似乎是昏了过去,然后便一直睡到了现在?
“所以,昨晚是宫崎,带我回来的?可是他现在,在哪里呢?而这里,又是哪里呢?”晕晕乎乎的,薛砚棋看清周遭陌生的环境,摇摇晃晃的从床上起来,走到门口。
但就在薛砚棋想要打开门出去的时候,窸窸窣窣的对话声,却从门口传来——
“怎么样,薛焱最近,有什么异常动作么?”带着命令式的语气,很显然,这是宫崎说话的声音。
“按照您的指示,我一直远远的跟着薛总,之前,他一直都很正常,但是昨晚,在把他太太送到医院后,将近晚上十二点的时候,他却忽然又从那里急慌慌的走了,然后我跟着他,去了市郊的一栋别墅。”
“所以那孩子,是被藏在了那栋别墅里?”
“这我不清楚,因为我进不去。但是按照我今早上的调查,我发现薛焱今早没有去公司,而是拜访了一个中心医院很出名的心脏科的医生,似乎,是问了他一些什么事。”
“什么事情?”
“我装作看病的在门口听了听,他似是想把什么病重的人送出国,因为他一直在强调一个安全的问题……”
“病重的人……出国,真的是他……”而听着那些话,薛砚棋只觉得一颗心猛地掉到了冰水里,冻的几乎再无力跳动,“不行……我的阳阳不能离开我,我的阳阳……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薛砚棋默念着这些话,整个人慌乱的拧开了门锁。
于是下一刻,宫崎只听得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那声巨响,还穿着睡衣,头发蓬乱的薛砚棋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猛地冲了出来。
“砚棋!你干什么!”看到那样的薛砚棋,宫崎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去拽住薛砚棋。
可是她还是跑了,直冲着大街上,薛焱公司的方向,没命的跑去……
☆、第288章:三个孩子,只剩一个
上午十一点二十分。
随手翻了翻桌上秘书送来的,早上各部门例会的重点提要,薛焱伸了个懒腰,抿了两口手边杯子里的咖啡。
自从昨晚在别墅里看到了还在昏迷的薛念阳后,再做其他事时,薛焱便再打不起一点精神。
只要薛焱一集中精力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就会不由自主的出现薛念阳那张惨白惨白的小脸。那本该活泼而充满朝气的孩子,却在最美好的年龄,经受着这样剧烈的痛苦。
那种明明向往外面的世界,但是却不得不被关在笼子里,只能透过小小的缝隙去窥探外面世界的那种生活,薛焱只要一想到,心中对于那个孩子的愧疚和怜爱,就成指数的态势飞涨着。
想到此,薛焱不由长长叹了口气,烦躁的丢开手中的和工作相关的文件,转而去拿起放在桌头的,有关于薛念阳病情的病历本——
“先天性发育不全,先天性心脏瓣膜缺失,营养不良……”念着那那病历本上一句比一句沉重的话语,薛焱的眉头紧锁。
三年了,他的儿子已经三岁了,而直到他的儿子已经三岁了,他才知道,那和孩子这些年一直生着这样重的病,所以三年来,这苦命的孩子到底是忍受了多大的痛苦,才能够咬着牙,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
那样的艰辛,薛焱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仔仔细细又看完一遍病历,薛焱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备注为李医生的人的电话。
诚然,那个李医生便是中心医院,最颇负盛名的心脏科专家,而除了拥有A市最杰出心脏外科研究专家的名头之外,这个李医生同样也是美国某著名医学院的终身教授,常年来回于两国之间,研习着最先进的治疗手段。
所以昨晚看完薛念阳后,薛焱今天一大早便专程去拜访了恰好最近在国内研究的李医生,将薛念阳的病情告诉了他,本来两人约好,中午时分去给薛念阳做一个全身的检查,但是由于公司的事情,薛焱不得不提前回到公司,而给薛念阳检查的事情,便只能落到了李医生一个人的头上。
估摸着大概的时间,薛焱按下拨打键。
“喂……李老么?”那边的电话很快被接通,薛焱赶忙客气的招呼道,“是我,我是薛焱,我想请问一下,我儿子的身体检查结果怎么样,还有,之前我跟你咨询的,想送他出国治疗的相关事宜,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能撑着坐飞机出国么?”
诚然,自从知道了薛念阳严重的病情后,薛焱便打定了主意,要送他出国治疗,一定要治好他!所以一打通电话,薛焱便忍不住再次提起这件事情。
“薛先生,是这样……”
但是,还没等那边的李医生把话说完,薛焱的办公室外头却忽然传来了吵闹的喧嚣声,那声音之大,竟是直直的盖过了李医生在电话里说话的声音!
“疯子……快把这个疯子抓走!”
“这个人不要命了,你们小心,这家伙会咬人……”
“我的天,这一路都抛到总裁办公室了,薛总,外面出事了,您可千万别出来啊!”
嘈杂的声响伴随着某种砸门的声音一声一声传来,直震得人耳膜直痛。
薛焱在办公室里,手握着手机却丝毫听不到对方的声音,只觉得火气直冒。
但是那样的喧闹却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万分抱歉的挂断了李医生的电话后,薛焱再忍不住,皱着眉头,猛地拉开了办公室的门,满脸愤怒的朝着门外看去。
就在他想开口去斥责那些在他门口吵闹到了极致的人们时,伴随着他开门的动作,一个粉红色的身影却像一支离弦的箭一般,猛地向他扑了过来!
“姓薛的!你还我儿子!”愤怒中夹杂着狠厉的话语。
那声音在薛焱耳边炸响的同时,薛焱只觉得胸口一痛,继而整个人竟是因为巨大的力量直直的飞了出去,失去平衡摔在了地上,胸口还趴着那个刚刚粉红色的,疯狂的影子。
但也是借着这个空档,薛焱看清了,面前的那个粉红的影子。
蓬乱的头发,憔悴的苍白脸颊,还有那被扯的已然变形了的睡衣,很明显,这个被那些人乘坐疯婆子的女人,竟然就是昨晚衣冠楚楚,忽然出现在宴会上的薛砚棋。
“她怎么会来这里?”正当薛焱摔倒在地,脑子里也有些迷迷糊糊的时候,旁边的保安已然一脸紧张的跑了过来。
他们二话不说,粗暴的拉起了地上的薛砚棋,两三个人合力,总算是控制住了薛砚棋。
“总裁,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们也不知道怎么的,这疯婆子忽然就闯进了公司里,直闯您的办公室,我们跟着抓了一路,才好不容易抓到了她,总裁您没有受伤吧!您要不要去医院检查检查!”想着刚刚薛焱被薛砚棋猛地扑倒在地的画面,几个保安只觉得后背直冒冷汗。
而直到此刻,薛焱才看清了,眼前的情况。
诚然,此时此刻,那几个保安用力控制在手里的那个蓬乱着头发,行迹失控,简直就是个疯子的女人,竟就是薛砚棋。
中午的时候,她听到宫崎说薛焱要把薛念阳送出国的消息后,她整个人急的发了疯,从宫崎的家里夺门而出后,便不要命的赶到了这里。再利用她从前当薛太太时所探知的公司清洁工进出通道,她又是一路狂奔,到了这里。
但没想到的是,最后,她却在即将进入薛焱办公室的时候,被公司的人发现,被好几个保安围堵,最终抓住。
但就算是被那几个保安粗暴的打了好几闷棍,又被他们扯来扯去,几乎丢了右边的半只袖子,此刻的薛砚棋却已久红着眼睛,直冲着薛焱,不停的往前猛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