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老宅的人亲自来了,不去也不行。她没怎么犹豫,开了副驾驶座的门上去。
戴澜听到关门声,神情微顿。倒是有几分骨气。
上了车,他吩咐司机去大院儿。
艾笙并不知大院儿是哪儿,心里一直悬着。手伸进包里,摸到电话,但一想苏应衡在京里,知道他爷爷找上门,也不可能立刻插翅回来。于是又松开手,眼睛直视前方。
车里安静极了,后座时不时传来戴澜咳嗽的声音,艾笙把冷气调小,戴澜注意到她的动作,说了句“谢谢”。
艾笙并没有回头,说:“举手之劳”。
车子开了大半个小时才到地方,大院儿屹立于这座城市的中轴线上,时不时有挂着军牌的汽车出入。
到了门口,司机将通行证拿出来给警卫看,又签名登记,才得以放行。
车开到办公区域就停下了,更里面不许汽车进出。下了车,戴澜便说:“跟我来吧,首长在靶场”。
“嗯”,艾笙点头。扫了一眼周围环境,一栋栋写字楼看起来有些年头,楼层上挂着军队的标语,安静肃穆的氛围让人不禁放轻说话的声音。
跟着戴澜往里面走,一路上齐全的配套设施倒是让人大开眼界。
而且越往里,警卫越多,还有巡逻的卫兵,步调整齐,英姿勃发。
“你知道首长今天叫你来是做什么吗?”,戴澜问她。
艾笙笑了笑,并不露怯,“我和他有个约定”。
“害怕吗?”
“我应该比您想象中胆子要大那么一点点”。
戴澜侧目看她,女孩子眼睛里流光四溢,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孤勇,皮肤娇嫩白皙,但那股精气神却又让人眼前一亮。
“希望你的大胆是真材实料”,戴澜眯着眼睛看着前方,听到大院儿的靶场里传来阵阵枪声。
到了靶场艾笙顿觉视野开阔不少,地上一层青青绿草,靶子一个个竖在场边,远处是翠意盎然的丘陵,比起会馆的靶场来,更大气恢宏。
苏承源一身板正的军装,正跟温序的爷爷温庆山喝着茶叹气:“我算明白空巢老人是个什么滋味,应衡平时忙得只能来个电话,应悦呢又是工作又要照顾庆庆,我还不如搬回来,每天听听哨声和枪声更舒服一点儿”。
温庆山就笑,“你们家那么个宅子没你镇着怎么行。家里十来个管家,佣人几十号,还伺候不了你?”
苏承源道:“说得我满身享乐主义似的。绫罗绸缎有什么好,不如这身军装穿着舒坦”。
话音刚落,就见戴澜领着人上了看台。
到了跟前,温庆山终于看清女孩子的样貌。他和苏承源都是身居高位多年,自然有一股压迫人的气势。
但女孩子在他们面前,仍然抬头挺胸,既不好奇地乱看,也不怯怯喏喏。一双清亮的眼睛大方极了,自有一份坦荡气质。
这孩子长得也漂亮,比孙子温序公司里那些妖魔鬼怪好看百倍。
“来了?”,苏承源脸色淡淡,不怒自威。
艾笙笑了笑,“嗯,谢谢您让戴叔来接我”。
苏承源听了,抬了抬眉毛。她不会不知道自己让她过来的意思,但照她这么云淡风轻一说,真像找她叙旧似的。
不过又不能挑她毛病,显得自己刁难小辈。
苏承源向她介绍道:“这是应衡他温爷爷”。
这话见外得厉害,完全把艾笙隔在苏家的交际圈外。一个小小的称呼里也有苏上将的排兵布阵,艾笙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成见,意料之中的事。
她避过称呼上的尴尬,微笑着对温庆山说:“您就是温序的爷爷吧,看着很面善”。
温庆山对艾笙的印象倒是不错,笑呵呵地说:“别提那小子还好,提他我这血压就要往上飙”。
心里暗忖苏应衡对这小媳妇还挺上心,早早地就领去给几个发小认识了。
苏承源就没这么好说话了,他沉着嗓子兴师问罪道:“听说应衡还领你去军营呆了几天,那种地方是你们过家家的场所么!你要去营里也就罢了,只是玩儿两天就吃不了苦往回缩像什么样子!还有,你多大的脸面,扎个针要惊动卫生部的官员!我苏家的道太窄,治不了你这么一颗左突右撞的棋子;我们家的庙也小,容不下你这尊镶了金身的大佛。”
字字千钧,像流弹一般在心头轰鸣。艾笙攥紧了手指,单薄的肩头微微发颤。她白着一张脸正要说话,铿锵的脚步声和沉郁的嗓音双双而至:“爷爷,艾笙她胆子小,有什么话您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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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更新啦,听说冬至后会越来越冷,但愿手还能码字/(tot)/~
073.大将之风(
苏应衡接到戴澜的电话,从机场直接过来了。他一路风尘仆仆,仍是从京里回来的一身正装。
挺括的西装里面露出黑色衬衣领口,显得稳重禁欲。
温庆山看他绷着下颌,眸光深沉凌厉,那张俊脸更惹人注目。他打小就是大院儿里众多小辈中长得最好看的那一个,等长大之后,更加丰神俊朗,也难怪众多女孩子为了他要死要活。
“温爷爷,您也在”,苏应衡在艾笙旁边站定,比她更靠前一步,一副守护神的姿态跟两位长辈打招呼。
温庆山见苏承源脸色淡淡,笑了笑说:“来得及时,的确是合格的消防员”。
他一边打趣着苏应衡是来灭火,一边向对方递了个眼色。
“你不是忙么,这会儿倒有时间来这儿转悠”,苏承源慢慢喝着茶,觑了孙子一眼。
苏应衡接收到爷爷的不满,背脊挺得笔直。“热闹就是大家凑出来的。再说也好久没来看您,心里怪挂念的,我刚从京里回来,就给戴叔打了个电话,他说您在这儿,于是立刻赶了过来”。
他把事实颠倒了过来。其实是戴澜给他打的电话,说艾笙被老爷子叫到了大院儿里。
于是刚下飞机就立刻赶到大院儿。
这么说一是缓和气氛,二是怕老头子开罪戴澜。
果然,苏承源一听便朝戴澜看去。后者冲他轻轻点了个头。
他脸色稍稍缓和一些,清了清嗓子,肩膀绷得很平,面容严肃地对苏应衡说:“不管是她去营里,或者打针惊动卫生部官员,这些话我没冤枉人吧?”
苏家世代簪缨,声名显赫,家教自然严格。苏承源也是被长辈一板一眼训大的,但无奈妻子早逝,对儿子苏烨的管教心有余而力不足。苏烨养成了走马章台的性子,连带苏应衡也受父母纠葛影响,身埋逆骨。
自他逐渐在军界放权,便有了管教后辈的时间。刚好艾笙就撞枪口上了。
苏应衡似是而非地扬了扬嘴角,“她年纪小,什么都听我的。您那一顶顶高帽子往她脑袋上压,也不怕把她压出个脑震荡来。不管是军营或者找邹厅长都是我的意思,我为什么要这么折腾,您比谁都清楚”。
他表情笃定,不疾不徐地同苏承源对视。后者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当然知道他这样做的理由。
无非是从这些小事入手,间接告诉自己,那个约定在他眼里根本不作数,他要娶谁,便不容其他人置喙。
论手段,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比他老子苏烨强多了。
苏承源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叹。
“既然来了,那就让两位爷爷指点指点你的枪法”,苏应衡先发制人,没等苏承源开口,便率先跟艾笙说道。
艾笙有点紧张地瞄了他一眼。
苏应衡握住她的手腕,侧身靠近她说:“别害怕,能打出什么样的成绩不重要,只要把子弹打完就成”。
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本以为会对他的气息感到陌生。但他身上淡淡的雪茄味道传来,竟有一份难以抵抗的战栗从内心深处沸腾起来。
明明是这样要紧的时刻,艾笙却走了神,连带那份紧张也消散不少。
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卫员朝这边走了过来,苏应衡趁着空档抚了抚她的肩膀宽慰道:“只要你不打到人,就是把枪口对着天也没事”。
艾笙嘴唇动了动,“可是……”
苏应衡朝两个警卫员做了个稍等的手势,“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娶你的人是我,不是我爷爷。所以我才是能做主的那个,你明白么?”
艾笙将信将疑,缓缓地点了点头。
苏应衡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去吧”。
她跟在警卫员身后,朝靶场走去。其余几人留在原地,苏应衡在苏承源旁边坐了下来,取了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了解渴,他慢声说道:“您是准备看一场好戏,所以特意泡了上好的金骏眉?”
苏承源哼了一声,“你们这算好戏?明摆着是在添堵!”,说着瞄了一眼身躯往前靠,手肘撑在腿上的孙子,没好气地问,“刚刚嘀嘀咕咕什么呢,是不是让那小丫头将靶子看成我的脑袋,只管打就成?”
老爷子说话做事出乎意料,苏应衡是打小领教过的。他忍不住笑起来,“就您那钢筋铁骨,子弹打得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