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真想对她动手,恐怕比捏死一只蚂蚁更容易。
艾笙身上一阵阵发冷。
见她身体轻晃一下,苏应衡抬起眼睛,“怎么了?”
眉梢里藏着细腻的温柔,全然英俊无害。
艾笙往后退了一步,离他远一点,连呼吸都要轻松些。
一个闪身,绕过苏应衡,进了卫生间。
咔哒锁门的声音,在苏应衡心口敲出一个大洞来。
艾笙睡着的时候晚,第二天早晨,精神显得不太好。
洗漱穿戴好,下楼。
苏应衡已经准备好早餐。
他穿着正装把豆浆端出来,看得出来很赶时间。
艾笙背着包,径直走向玄关。
苏应衡紧追过来,“吃了早餐再走”。
“不用了,我让韩潇帮我买”,围上围巾,艾笙打开门。
苏应衡握住她的手腕,忧心忡忡:“外面在下雪,地滑,你要去哪儿?”
艾笙甩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去学校,司机会送我”。
苏应衡喉结动了动,像是有很多话堵在里面。
可艾笙已经跨出门,门从外面关上了。
这天其实根本没课,艾笙背着书,回了荀智渊为她准备的那套公寓。
幸好卧室里有空调,否则下雪的天气,非得被动成冰棍不可。
艾笙给自己下了面条,穿着一件白色高领毛衣,捧一杯热牛奶,注视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
手机又响了起来,同一个人打来的。
不间歇的铃声透露出来电者的执着。
艾笙不想接,索性将手机关成静音,塞到枕头底下。
她拍了拍脸,振作了一下精神。
男人可以丢到一边,学业可不能落下。
翻出书本,专心致志地看起来。
只要心思集中,时间就过得飞快。
一抬头,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下来。
艾笙外底下探了一眼,目光定在黑色汽车旁的高大身影上。
苏应衡刚好抬头,两人目光撞在一起。
艾笙一个激灵,赶忙往旁边躲了一下。
斜着角度看过去,他仍仰着头,身上的黑色大衣已经覆上零星的雪。
也不知道他在那儿站了多久。
天寒地冻地,感冒了怎么办。这还离他上次烧出心肌炎没多久呢。
心里焦急起来,艾笙摸出手机,就看见五十多个未接电话,还有无数条短信。
“韩潇说你今天没课,你去在哪儿?”
“接我电话!”
“吃午饭了吗?你昨天还说想吃糯米排骨。菜给你温在锅里,你要是不想看见我,我就先去公司”。
“对不起,很多个对不起”
眼泪滑到手机屏幕上,艾笙抹了一把脸,放下手机,把大衣穿上,开门出去。
到了楼底,才看清,苏应衡的脸都被冻红了。
他站在那儿,像挺拔的松柏。
艾笙走到他面前,没好气:“你站这儿干嘛?”
“不干嘛,来看看你”,他眼睛亮起来,眼眸璀璨。
“我有什么好看的?”,艾笙的语气不知不觉就放软了。
心底骂自己没出息,这么快就中了他的苦肉计。
苏应衡跺了跺脚,身体一震,身上的血落下去一点儿。
手脚快于理智,艾笙已经上前去帮他拍落肩上的雪花。
苏应衡拦住她:“别,把你的手揣好,外面冻”。
艾笙冷嗤:“放心吧,冻不着孩子”。
苏应衡嘴唇动了动,“是怕你冻着”。
“不劳你费心,赶紧回去吧”,艾笙轻声道。
苏应衡自动忽略这句,转而问道:“吃晚饭了吗?”
艾笙还没答,肚子就咕咕叫了两声。
她赶紧按住,真是猪队友!
苏应衡抿住唇角,不知道是不是在笑,“给我个机会,将功赎罪好不好?”
他一说话,嘴里呼出一串白气,无可挑剔的五官显得有些缥缈。
艾笙板着脸:“我要是不答应呢?”
“那我继续在这儿罚站好了”。
艾笙气得咬牙,这哪是惩罚,明明就是在威胁她!
542.珍惜你现在拥有的一切
艾笙最终还是带着苏应衡上楼。
只有卧室通空调,所以苏应衡理所当然地进了艾笙的“闺房”。
他用挑剔的目光,环顾四周后,语重心长地得出结论,“没有家里好”。
艾笙真想给他一个白眼,放眼整个束州,除了苏家老宅,哪个地方能比得过橘园?
苏应衡走向厨房,打开冰箱,里面只有几根菜叶子。
他转身看向艾笙,脸色微沉,“如果我不来,你准备就这么凑合?”
艾笙拿出手机晃了晃,“还可以点外卖”。
苏应衡关上冰箱,叹气:“算了,还是回家吧”。
艾笙坐在沙发上,嘴里含着一颗橘子糖,“这里挺好的”。
“的确挺好,比牢房宽那么一点儿”,他哼声道。
这里的确不如橘园方便,可他一来自己跟他回去,也太没面子了。
嘴里的橘子糖腮帮左边换到右边,刚要说话,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
艾笙呼吸一僵。
她还来不及反应,荀智渊已经推门进来了。
艾笙下意识起身,挡在苏应衡面前。
苏应衡足足比艾笙高了一个头还多,目光深深地看向荀智渊。
艾笙想过他们会正面遇上,可没想到这么快。
她咽了咽口水,干涩的叫了一声:“爸——”
荀智渊脸上冷冰冰,转身关门。
苏应衡轻拍着艾笙的肩膀,站到她前面去。对上荀智渊冰冻的目光。
“他怎么在这儿?”,荀智渊偏了一下头,看向艾笙。
“他……他是来负荆请罪的”,艾笙眼珠一动,忙不迭说道。
“你是我的女儿,难道我不知道你撒谎时是什么样子!”,荀智渊气得脸色涨红,对艾笙怒目而视。
艾笙被他吼得身体一抖,脑袋里的弦绷紧。
苏应衡身体挪了一下,把艾笙挡得更加严实。
对比荀智渊严阵以待的神色,苏应衡则显得云淡风轻。
手指在裤缝处轻敲,像是还有闲情弹一首钢琴曲。
“我和艾笙之间的事情,我们会自己解决,不劳您费心”,苏应衡语气温和,但措辞却很不客气。
艾笙在苏应衡背后揪住他的衣摆,晃了晃。
苏应衡不理,趁荀智渊气得说不出话时,还做了个“请”的姿势,“您大老远过来,也挺累。坐吧”。
放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苏应衡哪怕放下身段,也给人一种睥睨的感觉。
荀智渊冷笑:“苏先生,你不用对我发号施令。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艾笙早晚会和你离婚,以后你们桥归桥,路归路”。
苏应衡眼中蛰伏着火光,他一步步逼近,直到和荀智渊只差一个拳头的距离,才停住脚步。
他身上的阴影拖到荀智渊身上,像永无天日的牢笼。
“你现在,还敢在这里跟我说这种话,无非是仗着你是艾笙的亲生父亲”,苏应衡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我知道,你又要用九年前的事定我的罪。可说到底,艾笙母亲的死,你是直接原因,我是间接原因。她能原谅你,为什么不能原谅我?”
苏应衡轻扯了一下嘴角,话语中莫名带着几分邪气,“好好珍惜你现在拥有的一切”。
荀智渊心中巨震,失神地看着他。
苏应衡退开,脸上绽出笑意,又对荀智渊说了一遍:“请坐”。
荀智渊仍沉浸在苏应衡刚才那番话的语境中,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坐到了沙发上。
他竟然这样轻易地就被对方震慑住。
荀智渊脸色更加难看。
客厅里没有暖气,苏应衡到厨房给艾笙灌暖水袋。
荀智渊两只手握成拳头,放在身体两侧。
“艾笙,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因为一个男人,甚至是一个仇人忤逆我”,荀智渊气势一下子弱下去很多,他才五十多岁,头发却几乎全白了。
艾笙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此刻她宁愿父亲给自己两巴掌,也不想他如此神伤。
这种气氛,让愧疚重压在心头。
她脑筋一向灵活,如果要狡辩,不是没有办法。可现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应衡拿着热水袋折回,塞进她怀里。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带艾笙去吃饭。她现在可不能饿着”,苏应衡轻笑一下,语气谦逊有余,恭敬不足。
荀智渊咬着牙,只问艾笙:“我说过,你要跟他在一起,就不要认我这个父亲!”
语气坚决到,毫无回旋的余地。
艾笙脸上挂着为难,手上一紧,对上苏应衡泛着清辉的眼眸。
深吸一口气,她刚要松手,又听荀智渊继续道:“如果你要认我,就打掉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