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笙俯身过去,将他那边的车窗降下来。
风哗啦啦地往里灌,很快把两人的头发吹得蓬乱。
“好些了吗?”,艾笙问道。
“嗯”,他应着,把正要起身的她按在自己怀里。
艾笙上半身横在他臂弯,这姿势有些别扭。
她不禁动了动。
苏应衡将她抱得更紧。
“端午过后,就是我母亲的祭日”,苏应衡在她耳边说道。
艾笙身体顿住,“那,那她喜欢什么吗?”
“她是个很好说话的人,标准的慈母”,他像是在答艾笙的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艾笙感觉到他情绪低落。明明是初夏,他的手却带着冷意。
于是伸出双手回抱他,试图让他的身体回暖。
当晚苏应衡三点钟魔咒又发作了。
像以前一样,一到时间,就会不由自主地清醒。
他坐在床边,专注地看着艾笙的睡颜,替她掖了掖被角。
睡眠不足的后遗症直接表现在脸色上。
他一失眠,第二天早上脸色便略带苍白。
绷着一张脸的时候,更让人不敢靠近。
今天要回束州,艾笙不禁担心他的身体是否受得了长途飞行。
苏应衡却说没事,“可以在飞机上睡一会儿”。
夫妻二人直接在机场和梁嫣汇合。
他们来得比较早,VIP休息室里十分清静。
路上堵车,梁嫣打电话说十分钟之后才到得了。
趁着空挡,艾笙去了一趟厕所。
她正站在流理台前洗手,一抬眼,便看见梁一莹如同鬼魅一般站在自己身后,目光幽幽地,像眼眸里燃着阴蓝的火焰。
艾笙吓了一跳,转过身去。
梁一莹却没靠近,站在原地摸出烟来,点燃,开始吞云吐雾。
艾笙受不了烟味,闪身要走。
“有时候觉得,你也挺可怜”,梁一莹声音哑成了破铜嗓子。
艾笙顿住,“什么意思?”
梁一莹笑得诡异,“苏应衡为什么娶你,难道你从来没有起过疑心?”
355.连真相都不敢知道
艾笙心里慌乱了片刻,复又镇定下来,“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梁经理,你未免管得太宽”。
梁一莹眼睛被烟雾熏得眯起来,她扯了扯嘴角,“所以才觉得你可怜,连真相都不敢知道”。
艾笙:“难道你的挑拨离间就是真相?”
梁一莹摇了摇头,也不废话,“你大概不知道,苏应衡的父亲苏烨,其实并不爱他母亲。苏烨表面上看起来风流,实则是个痴情种,对一个出身名门的画家一见钟情。他结婚生子也不耽误他对女画家的追求,从买她的画,到各种制造偶遇。这位女画家你熟得不能再熟”
梁一莹一字一顿,“她的名字,叫江怡杉”。
艾笙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毫无血色的嘴唇。
当“江怡杉”三个字她唇齿间吐出来,像把刀击中了艾笙。
梁一莹抿唇一笑,不打算再说下去。
怀疑的种子在人心里种下,猜忌就有了理由。
让他们两个慢慢折腾去吧。
梁一莹走了好久,艾笙还留在原地。
她脑袋里走马观花似的飞速转换着场景。
一会儿是橘园地下室里,母亲的那些永无天日的画作;一会儿是梁嫣听说她母亲是江怡杉后,下意识皱起的眉头……
还有一次,艾笙想把母亲的画挂在家里的客厅,苏应衡却说不太搭调,让她打消了心思。
其实,他并不太喜欢关于母亲的事情吧。
可如果说恨屋及屋,那他又为什么要娶自己?
一肚子的疑惑,让艾笙神经打结。
正在她出神的时候,手机响了。
艾笙拿出来一看,苏应衡来电。
大概是催她去候机室。
艾笙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表情松弛下来。
才深吸一口气,转身出了卫生间。
到了候机室一看,梁嫣已经到了。
她带着助理和两大箱行李,其中有不少是给苏应悦的礼物。
“正要去找你,怎么没接我电话?”,苏应衡问她道。
艾笙扯了扯嘴角,“知道你是让我注意时间。本来就已经准备过来了”。
梁嫣不禁打趣道:“你们俩可真是心有灵犀”。
艾笙笑了笑,没说话。
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苏应衡摸了摸她的头发,“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艾笙摇了摇头,“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苏应衡奇怪地瞧她一眼,“我起身你都没反应,也不至于犯困”。
他一向慧眼如炬,艾笙只好硬着头皮道:“也有可能睡得太多,反而迷糊”。
上了飞机,苏应衡就开始睡觉。
他戴着眼罩,睡得很沉。
艾笙替他盖好薄毯,才出去和梁嫣说话。
梁嫣一想到能见到外甥女和才出世的宝宝,就十分高兴。
“总觉得两个肚兜不够,昨晚我连夜又绣了一个。还是用你的花样子”,她说着把东西拿出来给艾笙看。
艾笙指尖划过柔软的丝绸布料,针线绣出来的祥云栩栩如生。
她语气带着怀念,说道:“画花样子,我母亲才是行家。以前外公家的孙婆婆纳鞋垫,都要找我妈妈动笔。她人很好说话,不论自己墨宝价值几何,都不会拒绝”。
艾笙说完,就见梁嫣的神情淡了下来。
后者把桌上的肚兜折好放起来,语气带着几分严肃地说:“艾笙,你母亲不管是在周家,还是燕槐那儿,都不是什么受欢迎的人。这话你可能不爱听,但为了你们小两口之间能避开矛盾,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多注意”。
356.易寒是苏烨的字
没有人听到别人不喜欢自己母亲的话,会高兴。
艾笙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问道:“为什么?”
梁嫣叹了口气,“虽然长辈们的事情不该影响到下一代,但有的事情,不是我们视而不见就能当没发生过”。
艾笙凝着表情,“是我妈妈做了什么对不起苏家或是周家的事情吗?”
梁嫣摇头,“这倒没有。不过有句话老话说,我不杀怀仁,怀仁因我而死。艾笙,你现在和燕槐过得幸福,这就够了。把陈年渣滓翻出来,谁都受不了那股腐烂气味”。
艾笙拧起眉头,总觉得脚踏不到实处。整颗心都是悬空的。
看来,母亲的确和周家有龃龉,而且谁都不愿意再提起。
可苏应衡明知道这件事,那么当初,为什么会接近自己?
难道真如他所说,只是为了应付家里的老人?
艾笙靠在真皮座椅上,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飞机着落已经是下午,戴澜和蔡姨来接机。
二人看见苏应衡他们都很高兴,脸上一直乐呵呵地。
蔡姨一说起应悦的孩子就停不下来,“宝宝一天一个样,现在长开了,粉雕玉琢。完全继承了明商和应悦的优点”。
艾笙这才有了说话的兴致,“一定很可爱,应悦发过照片给我,只不过那时候黄疸还没退,像只小猴子”。
一群人说说笑笑就上了车。
苏应衡补了觉,精神好了很多。
他问了苏承源的身体,戴澜说一切都好。
回来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去祖宅看老人。
苏承源喜得外曾孙,满面红光,说话也中气十足。
一见到苏应衡就开始抱怨,“这么长一段时间,终于记得家门口开在哪边了”。
苏应衡耐着性子哄,总算把他给哄高兴了。
探望坐月子的苏应悦和小宝宝,被安排在了明天。
一行人风尘仆仆,总得洗换干净。
用梁嫣的话说,产妇和婴儿金贵到每根头发丝儿。
橘园从来没离过人,苏应衡他们回来就能住。
阔别了几个月,艾笙目光拂过每一件家具,觉得心里也安定不少。
外面已经擦黑,庭院灯的光亮在枝桠间闪烁。
艾笙抹黑进了以前郁灵安带自己进去过的杂物间。
将地毯掀开后,露出一个楼梯口。
艾笙顺着阶梯下去,按亮了里面的灯。
一切都停留在了修整过后的模样,画作被装裱得十分工整,挂在墙上。
这个地下室俨然成了江怡杉的画作博物馆。
几十幅真迹,这得耗费多少财力心力才能聚成这样的规模。
艾笙凑近了观察,才发觉自己以前看这些画时,看得并不仔细。
现在睁大眼睛,才看见母亲的几幅国画末尾,除了她自己的署名印章,还有另一个红泥印鉴。
不少国画都是这样,收藏过作品的主人,将自己的印章印在画的末尾。
这么长一段时间,印鉴仍旧鲜红如初,就像人永不褪色的心意和感情。
印鉴的内容是篆体的三个字:苏易寒。
苏易寒,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