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艾笙住院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
但那天一起在主题酒店的周云舒是清楚的。
当周云舒来医院探病的时候,艾笙叫董艺给挡了。
董艺按照艾笙的吩咐,把她的病情往重里说,“苏太太昏迷的时间居多,有时候还会说胡话,一直叫着苏先生的名字。我在旁边看着都揪心。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彻底清醒呢”。
周云舒脸色发白,带来的鲜花差点儿拿不稳,从手里滑落。
她咽了咽口水,“真这么严重?”
“您想想,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抬出来的时候满身是血。您看得清清楚楚”,董艺持续给她下猛药。
“可……可这都出ICU了啊”,那天的茶话会,是她叫艾笙去的。
艾笙要真有个三长两短,照苏应衡那副宠老婆外加护短的性子,还不得劈了她!
董艺叹气道:“的确是脱离危险期了,但也只是堪堪把命捡回来。后面人清醒还是糊涂,全靠造化”。
周云舒听了觉得异常难受,好好的人,怎么转眼就横着进了医院?
“对了,苏太太清醒的那么一小会儿,嘱咐我跟您说一声,这事儿还是瞒着家里的长辈比较好。省得他们担心”。
周云舒忙不迭地点头,家里要是知道是自己叫艾笙过去,却没照顾好她,肯定会把头皮给她骂裂。
确定周云舒在门外探视完,已经离开之后,董艺才推门进了病房。
“人走了”,董艺对床上装昏睡的艾笙说道。
艾笙睁开一只眼睛,确定安全警报解除,才把另一只睁开。
“您为什么要骗周大小姐呢?”,董艺着实不明白,难道苏太太在生她的气?
经过修养,艾笙脸上恢复了一些元气,头也没那么晕了。
“总会有人旁敲侧击,询问我的状况。正好透过周云舒,把风声放出去”,艾笙躺着和董艺说话,以防有人来,随时把眼睛闭上。
董艺不想让她费神,所以没有继续问下去。
“能答应我一件事吗?”,艾笙清凌凌的眼眸直直看向董艺。
见她表情如此郑重其事,董艺也正色道:“您说”。
“不管什么情况下,都要对外称我病重”。
董艺点头:“好,我会努力办到”。
艾笙像解决了一件大事那样,轻轻舒了口气。
董艺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让自己做出保证。
直到第二天晚上她从医院食堂回到病房,病床上已经空无一人。
她急忙找到护工,可对方比她更加迷茫。
将要出口的质问及时打住,因为董艺猛然想起艾笙跟她说的那番话。
自己这一问,不就把苏太太失踪的消息暴露出去了吗?
董艺当即就把护工辞退了,说她一个人照顾苏太太绰绰有余。
她不敢大张旗鼓地找人,只能心里七上八下地回到病房。
第一件事就是拨了艾笙的手机,可对方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董艺只好又打给贺坚。
贺坚说他已经知道了,末了苦笑道:“恐怕苏太太已经上了去澳门的飞机”。
董艺大急:“你就不能拦着她吗?”
夫妻俩一起失踪,还不得天下大乱!
贺坚声音发苦,“苏太太看着好说话,可十分倔强。有时候苏先生都那她没办法”。
当贺坚在一个小时前接到艾笙电话,说她去澳门找董智唯,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他和汇泰私自定下的合同弄到手以证明苏先生的清白时,也跟董艺一样着急。
他连忙出言阻止,但苏太太只有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和他同归于尽。
以前苏先生在时,贺坚只觉得他宠苏太太,那温柔劲儿,简直不像他。
但现在有些明白了,因为苏太太值得。
一个女人能带着一腔孤勇单刀赴会,或许结果残忍,但谁也不能否认,苏先生是个幸运的人。
艾笙的确是拼着一口气坐上飞往澳门的飞机。
让周家人信服的物证有了,但不够,还得让寰立撤销对苏应衡的起诉。
如果他真的有了不测,她也不能让他在这世上有任何别人强加在他身上的污点。
虽然她病还没有完全好,飞机起飞时的失重和耳鸣的作用下,让她在卫生间吐了一次。
但她的心力却在这段时间的高压下达到鼎盛。
这份心力让这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目光坚定深邃。
一下飞机,本来发软的腿脚也变得有力起来。
艾笙看着这座现代化赌城,现在看一座战场。
她拖着一个尺寸不大的行李箱,接到了贺坚的电话。
贺坚听说她安全着陆,语气明显轻松不少,“董智唯在一家赌场赌钱,输了一大笔,恐怕把汇泰给他的钱也赔进去了”。
艾笙:“他身后的人不管?”
“现在对方已经成功让瑞信水深火热,只要他不出现在大众视野,就万事大吉”。
对方这个坑挖得巧妙,把罪魁祸首藏起来。苏应衡不回来还好,一回来正好背锅。
艾笙一想到对方的狠毒阴谋,就恨得牙痒痒。
贺坚把具体地址发到艾笙手机上,艾笙没急着去赌场找人,而是先住进了赌场酒店。
这里不少人挥金如土,一夜就能暴富或者倾家荡产。
大笔的金钱出入,酒店也就不差钱,装修得跟宫殿似的,赌徒在里面醉生梦死。
艾笙住的地方视野很开阔,从窗户往下看,就是赌场正门对着的大街。
她看了一会儿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头有点儿晕。
赶紧把药找出来,按医嘱吃了。
艾笙运气不错,当天晚上去餐厅吃饭,就遇上了熟人。
董夕月手里提着一块提拉米苏蛋糕,最便宜的那种。她看着艾笙的时候,脸上带着惊奇和局促。
“正好我也一个人,可以赏光一起吃顿晚餐吗?”,艾笙做了个请她坐下的手势。
董夕月扫了一眼艾笙脑袋上的帽子,问道:“您脑袋怎么了?”
艾笙摸了摸帽檐,“这个啊,受了点儿小伤”。
董夕月有些担心地坐下来,“受伤了怎么还一个人出来,在家修养不好吗?”
艾笙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我先生在这儿,我是来找他的”。
董夕月这才了然地点头。
艾笙把餐单递给她:“他乡遇故知,说明我们俩有缘分。这顿饭你可躲不过去”。
她们俩身份天壤之别,董夕月自认当不起她的“故知”,便羞涩地笑了笑。
把菜单从头翻到尾,点了最便宜的套餐,很替艾笙省钱。
两人虽然只见过两次面,但竟然聊得不错。
艾笙签单的时候,听见董夕月在讲电话:“智唯还没回去吗……遇见了一位熟人,一起吃了晚饭……好,好,我马上回来”。
签单的笔陡然一顿,纸上骤然多出一个小黑点。
如果她没听错,刚才董夕月说的是智唯。
董智唯,董夕月。
艾笙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她继续把自己的名字写完,这顿饭没白吃。
等艾笙拿上包,董夕月就说:“家里人在催,我得先回去了”。
艾笙叫住她:“我在这里没有朋友,能不能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个。如果无聊,还能找你玩儿”。
自从上次艾笙在俱乐部救下她,董夕月便对她感恩到几乎崇拜的地步。
听艾笙一说,她眼睛弯起来,报了联系方式。
第二天,艾笙换上一身长裙,戴着宽檐帽进了赌场。
赌场也分三教九流,高端和低档各在不同楼层。
艾笙找了一天,才在乌烟瘴气的低档赌室见到董智唯的身影。
在这里,男人哪还有扮演苏应衡时武装起来的气度。
只见他穿着西裤白衬衫,一副赌红了眼的样子。
艾笙根本不用担心对方会发现自己。
她走到董智唯左前方的休息区坐下。
余光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正脸。
怪不得董智唯之前只能隐在暗处或者用侧脸示人。
如果说他的侧脸有九分像苏应衡,那两面侧脸组合成的正脸便只有七分。
特别是那双眼睛,里面透着一股堕落和混迹市井的小算计。
不像苏应衡,眼睛里透出来的光像黑色闪电,眸子里带着吓人的凝聚力。
都说万年出个苏应衡,董智唯算哪根葱?
艾笙假装自拍,将右后方的男人拍了个正着。
收好东西,艾笙站起身来,从另一道门走了出去。
走到大街上,艾笙拦了辆车,直奔董夕月留给她的地址。
地点是在靠海的民宿,巷子狭窄不说,过道边还堆着不少垃圾。
看来董智唯果然是把假装苏应衡时捞的钱败得差不多了,否则也不会住这种地方。
为了不让垃圾把鞋打脏,艾笙必须踮着脚尖,像个芭蕾舞者一样往前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