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能,哪怕受万箭穿心之痛,苏小南也愿意回炉重造,不与姓陆的扯上半点关系。
然而,她不仅选择不了出生,也选择不了目前的命运。
她无奈地成了阿麦的“小奴隶”,整整一天,都不得不寸步不离地跟在他的身边,影子似的陪着他。这个据点是曾经顾心怡居住过的,跛爷也曾长期在这里驻扎过,因此,这里有他留下的很多私人物品。也是在这个时候,苏小南才更加彻底的了解了这个人,知道他涉猎那么广泛,不仅会拿枪杀人,还会画画下棋、甚至弹琴写诗——
“如果出生在古时候,你也算得上一个风流才子了。”
听着她的讽刺,阿麦熟悉地弹着钢琴,在键上十指如飞,“我这个样子像刘阿斗,还是像李煜?”
苏小南抱臂坐在沙发上看他,“他俩有什么区别?反正都一样亡国的命运。至于你嘛……好像有点自视过高了?不是我说你,就你那个破集团,不过就一杀人放火作奸犯科的下三滥组织,凭什么跟人家相提并论?”
她可谓使足了十二分的力气损他、骂他,不遗余力。
阿麦听着,却不动怒,只谓叹一声,“也许吧。但我跟他们的心情是一样的。看着自己辛苦打下来的江山落入别人手上,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苏小南抬了抬眼,“怎么会没有?你至少还有梦啊?你不是一直在做梦把死神从三叔手里夺回来,再一展雄风,为非作歹,继续做一条人人唾弃的蛆虫么?”
连蛆虫这样的词都用出来了。
这就是苏小南,毫不客气,不留情面。
阿麦听着,放在钢琴声上的手指顿了顿,曲子慢了好几个拍子才渐渐恢复正常。
“你在我面前,总是这样肆无忌惮。”
“呵呵。说笑了。”
“你倚仗的,不就是我喜欢你吗?”
“……”喜欢?这样的喜欢,还是敬谢了!
苏小南心里寻思着,却不吱声,只拿一双冷眼斜睨他。阿麦不看她,手指认真地弹着琴键,仿佛沉浸在那幽凉的曲声里,好一会儿才又慢慢吞出一句,“这个世界上,你是唯一一个可以伤害我的人。”
“……”
对这种状若深情的话,苏小南不想回应。
在这个时间节点,也不适合讨论这些东西。
她唇角扯了扯,百无聊赖地听着跛爷一个人演奏的乐曲,慢慢地静下了心来,即使她不懂音乐,但基本的曲调感情还是可以感受的。
他的曲子里,充满了悲凉、痛苦、不可解脱的困惑——
那情绪伴着琴声钻入她的耳朵,让她避无可避,慢慢竟堕入其间。
~
在他们的修罗地狱里,白天不管多少压抑,都还是好过的。有吃、有喝、还有免费的钢琴曲可以听……但到了晚上,那就不一样了。
天光渐暗,天地笼罩在一片黑幕当中,房间里点亮了璀璨的灯光,桌子上摆满了精致的饭菜,如果忽略眼前的处境不谈,这真是一个空气清新又浪漫多情的夜晚——
苏小南慢悠悠吃着晚餐,看对面动作优雅的阿麦。
“刚认识你时,以为你是蛮汉,没想到吃相这么好。”
“你刚认识我的时候,我就是这样。”
“也对!”苏小南莞尔一笑,“那时候的跛爷,不是阿麦。嗯,我记得你的脸,特别有性格。”
“没吓着你吧。”他头也不抬。
“还好。”
“你是个勇敢的女人。”
“多谢夸奖!”
“所以,今天晚上,你应该也不会害怕。”
“……”今天晚上?
苏小南咬着食物抬起头,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目光审视他,“你非得这样?”
“嗯。”阿麦优雅地擦了擦嘴,不看她,“春宵苦短,你快点吃吧!吃完我们散散步,消消食,好回房睡觉。”
睡你个大头鬼!
苏小南满肚子都是怨恨的恼意。
然而人在屋檐下,她不得不低头,而且也不是那种为了贞节可以一死明志的烈妇。哪怕再受不了这样的挑衅,她也要把力气留到决一死战的时候。于是,她一言不发地低头,恨不得一口气把胃都填满了,一副有了今朝没明日的自弃样子。
这样一直撑到晚上回到房间,看到坐在床侧的阿麦,她一个不慎就吐了。
“呕——呕——”
她捂着胃直冲卫生间,对着马桶一顿狂吐。
好一会,快把胆汁都吐出来了,才听得背后他幽幽的声音。
“我就这么令你作呕?”
☆、第799章,乖点
第799章,乖点
作呕吗?
苏小南确实吐得比较厉害,可若说她真的讨厌阿麦到那样的程度也未必。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观点和看法,哪怕受到突如其来的冲突,也不会转变得那么快,因为触摸不到阿麦内心的真实想法,她对他始终没有下断言,那一丝残留的希望,也没有彻底断掉!
“问你话呢?”阿麦递给她一张纸,那双淬着毒的眼像刀子似的,仿佛要把她看穿。
苏小南胃里灼热翻腾,有点不敢直视这样的目光,索性低头狂呕不止。
不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应。
阿麦没有再问,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站着,时不时递上一张纸,就那样盯着蹲在马桶边的女人,态度冷漠复杂,却没有苏小南先前料想的情或者欲,就是一个冰冷冷的人,冰冷冷的男人,不带半分情感。
卫生间的气氛凝滞着。
好久好久她终于抬起头来,慢慢扶着柜子起来。
阿麦递给她最后一张纸,“吐好了?”
苏小南吐得喉头有点痒痒,难受的清了清嗓子,嗯一声,出去满屋转悠着找水喝。
阿麦与她生活过那么长的时间,对她的习性最清楚不过,当初她怀着东东和西西的时候孕吐得厉害,阿麦也曾跟在身边伺候她——只不过事移时移,这个像极了滇西的地方到底不是滇西。她和他,也不再是当初的他们。
阿麦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苏小南在床头柜上拿到一杯水,想也没想直接灌了下去。
窗外一片黑暗,房里灯火氤氲,孤男寡女两个,床却只有一张,这个要怎么睡?
苏小南粗线条胆子大,可她到底是一个女人,是女人在男人面前难免会有力量差距带来的不安,哪怕那个人是阿麦……她猜不透他的意图,也不敢靠他太近。
“你准备站到什么时候?”阿麦终于打破了房间里寂静。
“站到天亮啊。”苏小南说得淡然而平静,可两排忽闪忽闪的睫毛还是暴露了她的不安。
阿麦慢慢走近,“睡吧。”
“我不……”
“睡!”一个字直截了当,他说完直接握住她的手腕,拽向床边。
手腕上的力量带来心脏的紧窒感,让苏小南心跳加快,脑子发蒙,舌头就有些打结了,“跛爷,请你明白彼此的身份!”
“哦?”阿麦似乎很有兴趣,回头看来,“你是想说,你是我的会长?还是我的弟妹?”
苏小南被他铁钳似的大手捏得手腕隐隐作痛,不由自主就拧起了眉头,“都不是。是指我是你的人质!”
阿麦冷笑,“既然如此,你就该识时务。”
苏小南微微仰头,“道亦有道。我既然是人质,既然对你们有那么大的作用,你们就该对我好点,免得我一死了之,你们什么都捞不着。”
阿麦好看的唇角往上一场,“我怎么没有对你好?我都不拿你当外人,准备与你共床同枕了……还不满足?”
呵呵!说得谁稀罕跟他一起睡似的。
苏小南正准备怼回去,面前突然出现他放大版的脸,带着一丝嘲弄的笑,低低说:“不同床共枕,又怎么方便说我们之间的私房话呢?”
私房话?苏小南略一思考,手腕上挣扎的力量变小。
他万一有什么难言之隐要偷偷说呢?
这一个放松,她整个人就被阿麦的大力托到了床上,径直按倒下去。
阿麦随之俯下身来,双手撑在她两侧,似笑非笑,“你要不要洗一下?”
三更半夜二人同床再洗一下,那没有暧昧也显得暧昧了。苏小南飞快地摇头,反应极大的表示了自己的抗拒,阿麦也没有逼她,懒洋洋地脱下外套,上床躺好。
看她保持那个姿势许久不动,他偏头问:“是需要我亲自扳你过来?”
夜晚的天气有点凉,可苏小南的脊背却热出一层细汗,“不用。”
除了安北城之外,她从来没有跟哪个男人一起睡过同一张床,这冷不丁突然多出一个同床之人,尽管彼此都穿着衣服,但苏小南还是莫名觉得气氛诡异——有点热、有点窘,空气的流速变慢,压力变大,毛孔正在迅速堵塞,收紧,就好像身体机能都受到了波及一般。
“我会吃人吗?”又是阿麦打破僵局。
“额……不会。”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说话。”
“我在等你说私房话!”
两个人原本规规矩矩地并排躺着,阿麦一动没动,也没有半点不规矩的表现,可听她说到这里,他突然翻过身,手撑着脑袋,就那么慵懒地看着她,深邃的双眼里仿似流动着一汪促狭的碧泉,莫名有一点亮,“傻子,私房话不是这么说的,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