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反复复想了好几个告诉莫暖的开场白，最后都被她否决了。
她说不出口，也没有办法面对莫暖撕心裂肺陷入绝望的样子……
沉默中，她想到莫暖今天的反常，搓了一下酸痛的太阳穴，讷讷问。
“安北城，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今天下午六点多……”
六点多？
不就是吴越给莫暖打完电话之后？
她心里咯噔一下，怔了怔，不免疑惑。
“吴越不可能完全没有预知危险的能力啊，为什么他可以联系莫暖，却没有联系队上？再说了，找到顾心怡多大的事儿，他为什么不通知？难道是他擅作主张？”
从他跟莫暖的对话分析，吴越应该是预知到了危险，这才在临出发前打电话给莫暖，然而事情紧急，他又没有时间和机会说太多，这才有了莫暖接到的那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和短信……
也就是说，当时他并没有完全的身不由己。
“安北城，你不觉得奇怪吗？”
安北城手心微微一攥，脸冷沉了几分。
“我会查清楚的。”
呼！苏小南撸一把脸沉吟片刻，又自责地小声嗫嚅。
“是我反应太迟钝了。如果余勤告诉我的时候，我就把事情告诉你，也许……他就不会出事。”
她清楚的记得，她跟余勤在火锅店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四十分，有那么长的时间差，如果提前做好防备，完全来得及改变很多东西。
“傻瓜，跟你无关。”安北城抓紧她的手，紧了紧，双眸浅眯，“不怪你，怪我！”
“怪你？为什么要这么说？”苏小南略诧异。
然而安北城没有回答，伍少野的电话又来了。
这次去滇西，伍少野自然也要跟去的。除了他跟安北城外，还有顾风和吴越在警通大队的通讯员和一个副队长。
几个人在机场碰了头，也没怎么准备，就表情肃穆的登上了南去的直升机。
飞机划过深秋的天际，看着已经沉入黑幕的景城，苏小南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这种茫然感，可意会，无法言传……
机上其他几个人也默默的，直到简聪再一次传来消息，伍少野才爆了第一句粗口。
“我、草、他、妈！”
“什么情况？”几个人都看着他。
伍少野恨恨地啐一口，“邵永！都是邵永这个老王八蛋！”
跟他有什么关系？难道是他接到了消息没有任何作为？苏小南想到这种可能，不由抿紧了双唇。
伍少野气得眼圈都红了，“简聪查到了，一个星期前，有一份滇西来的文件，是暗文，绝密，标号为野狼。按红尖的规矩，这种有指向的绝密文件应该直接交由责任人处理的……是我的文件，就应该交给我的。”
像是说不下去了，伍少野哽咽起来。
“可邵永新官上任，恨不得把事情都攥在手上，他把所有文件都调过去了，却根本就不懂红尖的暗文……”
“还有……就在今天下午，有一个滇西来电，首长办公室，未接……”
伍少野声音断断续续，几个人的心都抽紧了。
“然后呢……吴越没有再打别的电话？”
“他……应该是来不及了……”伍少野突然重重垂头，将痛苦的脸捧在掌心里，“或者，事情紧急，他……没有机会了！”
☆、第549章，崇高的敬礼
第549章，崇高的敬礼
伍少野当初介绍吴越去滇西投靠地那个线人叫“老豺”，是通过龙四认识的，这个人与死神集团一直有“生意”上的往来，比龙四涉足更深。
但做到他们这个程度的大黑子，都有深厚的家底了，有妻子有儿女，又怎么会想死呢？
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在知道被警方盯上了之后，能配合自然要配合。
那个时候安北城和伍少野就判断，死神集团出事后，顾心怡虽然逃脱，但根基受损，如果想翻盘就一定需要钱，而且狗改不了吃屎，她肯定会重操旧业，那也就意味着，他一定会找昔日的旧友继续做“生意”。
因此吴越这次过去滇西，一直给老豺混在一起，明面上做他小弟，帮他做事，其实就会调查死神集团和顾心怡的消息。
为避免消息泄露，他们专门预设了暗文来往，除了相关的责任人，这些消息旁人一概不知。同时，为吴越的安全着想，也一直是单线往来的，也就是说，吴越那边有情况再联系队上，队上不主动跟他联系。
这些事，邵永自然不知情……
而绝密文件，旁人也无权查看。
“那一周前吴越传来的消息，到底写了什么？”
人人都好奇，可伍少野的头从掌心抬起时，说出的话却令人心碎。
“邵永读不懂暗文，也不知道那是暗文……那份文件也被粉碎了！”
粉碎了？苏小南心里“咚”的一声响。
冷不丁地她就想到了那天邵永让她粉碎的文件。
……所以，那文件本来是吴越的生命线，却是被她亲手粉碎的？
她一只手轻轻攥起，还是避免不了轻轻颤抖。
可她无力说什么，安北城却突然闭上了眼，轻叹着冒出一句。
“是我害了他。”
为什么他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苏小南在这个时候还不知情。
坐在直升机上，她一颗心刺拉拉疼痛着，跟众人一样，悲痛又无力……
～
这次过去亲自接回吴越的遗体，安北城几个是乘坐的专机。
苏小南脑子里空空的，到现在还没有给莫暖打过电话，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也没留意为什么安北城一个“暂停职务”的人，可以调用军队直升机，只以为是伍少野的安排，也就没有多想。
揣着复杂的心情，一个多小时后，一行人到达滇西。
在他们到来之前，吴越的遗体已经被边防武警战士送到了当地的殡仪馆。
吴越是英雄，不用他们吩咐，当地已经有专人在处理了。
他们为他换上了一套崭新的军装，遗容也精心护理过，于是，等苏小南几人看见躺在冰棺中的他时，他的脸上既看不出痛苦，也看不出任何表情，五官依旧俊朗阳刚，那一个曾经被莫暖戏谑过最适合接吻的唇，微微撅起，仿佛在说什么……
“吴越……”
苏小南心里默默喊着，脑袋有点懵，想哭，却哭不出来。
“老大，我带了领章、臂章和胸牌过来……”站在冰棺面前，伍少野死死盯着吴越的遗容，两只眼睛红得像白兔。
“给他戴上吧。”安北城声音低哑。
红尖的臂章和吴越的胸牌都是特制的，这边的武警战士自然没有，所以冰棺中的吴越没有配衔，也没有领章，臂章和胸牌，除了一身军装什么可以显示身份的东西也没有。
伍少野不愿意让他做一个无名英雄，在殡仪馆工作人员的帮助上，他细致而缓慢地给吴越佩戴整齐，然后盯着他胸牌上“红尖特战队警通大队，队长，吴越”几个字，双唇颤抖着，眼泪冷不丁就滚了出来。
“哥，你好走——”
“你放心吧，爸妈我会照顾好的……”
“以后，我不会再给他们顶嘴了……我会好好陪着他们，我会活成你的样子……让他们看到我，就像看到你……”
“还有……还有……你放心不下的人，我也会帮你好好照顾她。”
苏小南听着伍少野带着哭腔的喃喃，看着他的侧脸，脑子里一点点浮现的全是吴越的笑容。
他真的跟伍少野长得很像很像，以至于刚才伍少野穿着军装冲进来的时候，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脸上明显有一种见鬼似的灵异表情……
可吴越真的也有很多不一样。
他没伍少野那么野，那么邪。他喜欢笑，喜欢调侃，是一个更有温度的男人。
苏小南想不起来自己跟吴越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却清楚地记得见他们见最后一面是在北邸。
那天晚上的北邸，弥漫着烧烤的香味，在众人的尴尬中，吴越就站在那里，双目落寞地看着莫暖，也看着一群吃烧烤的朋友，如同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孩子……有那么一点可怜巴巴。
他问莫暖：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可最后的最后，他没有等到机会，就默然离场了……
哦不，离世了。
“吴队长很厉害啊，不愧是红尖出来的人，要不是他发现顾心怡的阴谋，这一次死神的报复计划就成功了……到时候，后果更是不堪设想。只是可惜了他，年纪轻轻，又新婚不久，就这样去了……唉。”
参与善后工作的边防武警支队长一边叹息着，一边给安北城介绍情况。
气氛紧张、凝重。可苏小南消化着这些事情，脑神经一直突突在跳，没法把事情完全听入脑子。
一直到他说到发现吴越死亡的现场——那枪伤、那血痕，那拖行了数百米的汽车，那悲壮得无以复加的现场，苏小南的情绪终于崩溃，模糊的双眼中，泪水滚滚而下。
“都那样了，他还能拖着中枪的身体，追上去击中顾心怡的汽车轮胎，然后把她和司机当场击毙……红尖特战队出来的人，果然了不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