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尤明美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北城,妈和你商量个事儿。”
安北城冷冷嗯一声,“说。”
这态度绝了!
苏小南都差一点噎着,可安尤明美似乎很习惯,“倚秋研究生毕业了,正在找实习单位,我觉得你那儿不错……”
嗯?苏小南停止了咀嚼。
怪不得有今儿这顿饭。
原来这才是重头戏啊?
可这个桂倚秋是什么专业?
安北城是红尖特战部队的首长大人,与她的专业扯得上关系么?
她好奇,却听见安北城不冷不热的回应。
“人事上的事,我从来不过问。”
“我就是提前给你打个招呼。”尤明美笑说,“你放心,倚秋是我看着长大的,好几篇学术论文在国际上都获过奖,军医大的老校长都极力推荐她,不会丢了你的脸。”
“嗯。”安北城还是那张冷脸。
“我知道你用人挑衅。”安尤明美一副为桂倚秋骄傲的样子,“在军医大这么多年,这么多届学生,我就看好她……北城,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是想让你走后门,是倚秋这孩子性子软,我怕她到了你那儿,全是诨不吝的臭小子,她会受人欺负,让你多照看她一点儿。”
这是托孤么?
还是在给安北城塞女人?
苏小南总算晓得了。
这个桂倚秋是军医大的研究生。
而安北城的妈妈……是某军医院校的院长,桂倚秋的研究生导师。
怪不得一口一句“老师”。
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又是什么意思?
老实说,看桂倚秋拘束又带着点谦卑的样子,还真不像哪个名门世家走出来的千金小姐。
苏小南咬着油菜帮子,眸子带了点坏坏的笑,黏黏糊糊地望安北城。
那小眼神里的意思,有戏谑,又有调侃——
安北城却不看她,也不看任何人,一脸淡定。
“饭桌上,不谈工作。”
“行行行,大家吃菜,吃菜……”
尤明美了解儿子的脾气,没有再去惹他。
但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这顿家常饭的气氛不同了,就连安蓓蓓这种性格大条的人,都心照不宣地发现了尤明美中意桂倚秋做儿媳的想法,又何况别人?
不过,有安北城在操心,没苏小南什么事儿。
可以由男人解决的事,她懒得掺和,也不太在意。
反倒是霍天奇,复杂的眼风,偷偷扫过来好几次。
那幽幽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看不出来有几个意思。
苏小南自个儿的生活都一团乱麻了,对霍天奇也成了“过去式”,不管他认没认出她来,她都提不起对他的半点兴趣——当然,也誓死都不会对他承认什么。
就让他当苏小南死了,也好。
低头吃着饭,她就琢磨着赶紧完事儿离开这个鬼地方——万一陆启那个挨千刀的,一会儿也蹿过来吃饭,那凑一堆,才是麻烦事。
比起安蓓蓓和霍天奇,对她来说,陆启才是危险人物。
然而,吃完饭,苏小南原以为解脱了,没想到好戏才刚刚开始。
尤明美好久没有见着儿子,哪里舍得放他们走?
刚一搁筷子,她就发话了,“今儿天气凉快,就都住这儿吧。”
这么多人,都住一个屋檐下,也太挠心肝儿了吧?
苏小南来不及摆出“陆止式妖娆造型”,就急切地摆手,“尤阿姨,不用不用,我和安北城……哦不对,阿城可以留下来陪你,我嘛,自个儿回去就成。”
“你该叫妈了!”听她一晚上都在叫阿姨,安北城冷冷纠正她。
然后,他一只手落在她的肩膀上,捏了捏,声音不冷不热地解释。
“妈,她挑床。”
“有在自己家挑床的人吗?”
尤明美一晚上被顶撞几次,脸色不太好看,转身就走。
好好一个饭局,终于还是不欢而散。
到底是老娘,这么发了威,苏小南和安北城都不好离开了。
**
安北城以前也时常住在这里,就是十八号唯一的一幢非仿古建筑。
这一幢楼中楼,是安北城后来修建的,虽然都在十八号大院内,但和尤明美居住的房子,还是隔有一段距离,独门独院,没有什么勤务人员,很安静。
“哎呀我的妈,终于解放了!”
一回到楼上的房间,她脱下高跟鞋往地板上一甩,就那么四脚朝天的仰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有气无力地瞪着大眼珠子。
“安北城,你有没有考虑换一个老婆啊?”
她那要死不活的样子,像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
安北城视线在她脸上巡逻一圈,挽了挽袖口,坐在她的旁边。
“你想换?”
“想啊。那是必须的想!”苏小南累得一动都不想动,一对眼珠子转了又转,那古灵精怪的模样和她的打扮看上去稍稍有点儿违和,“这深宅大院似的旧社会家庭,吓得本姑奶奶内心的小怪兽都快要暴走了……唉,真是度日如年。”
说到这里,她像是想到什么,激灵一下坐起来。
一只手腕摁在安北城的肩膀上,哥们儿似的睨着他。
“喂,安北城,你老娘要住多久?”
安北城似乎习惯了她的接触,没有挪开她的手,就那样斜着看她。
“这才第一天。”
意思是,往后有得受?
苏小南差点儿从沙发上跳起来。
“我去!意思是我还得和她住在一起很久?”
安北城没有马上回答。
幽冷的目光盯着她,隔了很久,他喟叹一声。
“她是我妈。”
“是啊,是你妈,又不是我妈……”苏小南想不出除了任务之外,她和安北城的妈还能有什么交集,可想想,她为了这个任务受尽活罪,却连任务到底是什么都摸不到,不免有点儿郁闷。
“安北城,你想过没有,我们的合约,只有一年——”
“陆止!”
安北城冷冰冰打断了她。
熟悉却不习惯的名字,让苏小南立马闭上了嘴。
安北城狠狠剜她一眼,慢慢站起身走到门口,一动不动地倾听好久,然后才慢慢拉开房门,走出去,往外望了一眼,关上门又停留好久,才坐回她的身边。
“你还没有进入工作状态?”
他严厉的语气和冷肃的表情,让苏小南莫名其妙。
“这是工作吗?这是生活。”
“生活就是工作。”
我去!强词夺理啊?
什么狗屁任务需要和他家里人家长里短?什么狗屁任务又犯得着这么草木皆兵,还不让她知道底细?再说了,这里是将军巷十八号,是在他自个儿家里,用得着这么小题大做吗?
在北邸,安北城对她可没有这么严苛。
为什么吃了顿饭,他就对她严格了?
“噢!我懂了。”
她两只手撑着沙发,身体半趴着,微微前倾,一双眼睛骨碌碌转着,上上下下打量安北城,压着嗓子小声问:“安北城,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小娘们儿了?喜新厌旧啊你!”
“小娘们儿,什么小娘们儿?”
安北城又是好气,又是头痛。
揉一下太阳穴,他冷着脸。
“严肃点!”
“呵,我叫她小娘们儿,惹着你了?”
女人的心,有时候真的诡异得连自个儿都摸不准。
苏小南也不知道哪一根神经突然就不对了。
她不舒服!
打心眼儿里不舒服!
尤其想到安北城他老妈给自个儿的冷眼和讽刺,还一门心思给他塞女人,完全当她是一个活体空气的高冷姿态,她就燥得慌。
“安北城,你和你老妈真是一个德性,又冷漠,又不可一世。你们这种人,就喜欢那种兔子似的温驯女人对吧?嘿,我还就告诉你了,其实越是这种人,越是容易揣一肚子坏水,懂吗?亲,只要是个活人,哪有没脾气的?凡事往心里搁的人,一旦犯起狠来,老天爷都拦不住……”
BALABALA……
她竹筒倒豆子似的聒噪。
可这都哪儿跟哪儿?
听她越说越来劲儿,安北城冷着脸,不耐烦地一把扼住她的下巴,用只有她才能听见的声音,冷冷道:“苏小南同志,牢记身份,不要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
啧啧!她气得牙根发痒。
天下的男人,骨子里果然都是一个样儿。
一旦看上哪个女人了,就入了魔似的觉着人家好。
是不是和桂倚秋对比着,看她哪儿都不顺眼了?
不过,就算她苏小南哪儿都不好,又关他啥事?
她过自己的日子,招惹到他哪儿了呢。
是他非得把她弄回来,做一个什么都不干的摆设的——
人的心思很奇怪。
越是不高兴,越是容易钻牛角尖……
苏小南想到桂倚秋那一副温柔的可人劲儿,再想想自己好端端一个清爽干练的文艺女青年被安北城折腾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在他老娘那里狠狠吃了一顿排头,气就不打一处来。
“安北城,什么狗屁任务,其实是你的障眼法吧?找一个不睡的合同老婆回来,就为了掩盖你不能人道的真相,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