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短短二十分钟回来,他的地盘就被入侵了。
而且她跟陆启在一起,分明比跟他在一起自在,有说有笑,半点不拿人家当外人。
“丁寅!”安北城冷声喊。
“到!”
“探视时间到了。”
“……是。”
~
陆启出门的时候,看到了坐在走廊休息椅上的安北城。
两个男人对视一会,陆启慢慢走近。
“二表弟!别来无恙?”
三年来,陆启第一次见到安北城。
在他宛如幽禁一般自我封闭在北邸的日子里,陆启一直在红尖摸爬滚打,恨不得把所有的精力都发泄到训练场上。
他有过人的职业履历,又肯吃苦发奋。三年时间,足够升迁。
如今的他,已经是野狼战队的大队长,中校军衔。
安北城淡淡看他,递上一支香烟,“恭喜!”
陆启接过,与他一起点燃,“没什么可喜的。我只是为了打发时间,也找不到别的感兴趣的事情而已。”
他并没有解释太多。
可安北城却懂得他的感受。
大概那就是一种——同病相怜。
在苏小南死后,陆启也是痛苦的。
尽管这种痛苦,并不那么让他舒服,可有人跟他一样,也让他跟陆启有了共同的话题。
“滇西的事,不要告诉她。”
“我知道。”陆启点点头,吸一口烟,“囚鸾还没有找到吗?”
“嗯。”安北城沉默。
“看来人家攥在手上就不会再出手了。”陆启叹气道:“只可惜宗京死了。”
宗京,也就是滇西的坤哥。他曾是跛爷的得力手下,那根脚链子,他当然是知道的。所以在龙四那里第一次看见,就迫不及待地买了过来。
可他到底放到了哪里,或者转手给了谁,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那夜的失足坡上,在他举针管给苏小南注射时,一个战士条件反射地开枪,正中他的太阳穴,当场死亡。
于是,囚鸾的去向,也就成了一桩无头冤案。
~
苏小南没有想到安北城会这么快回来。
睁着一双睡醒惺忪的眼,她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本来是一句平常的疑问句,可在安北城听来意思却不那么美妙。
他黑着脸走到床前,目光自上而下,“你就这么见不得我?”
“……”这话从何说起?
“跟我无话可说,跟别的男人为什么却有说有笑?”
苏小南翻了翻眼皮,“安北城,不要无理取闹好吗?”
男人和女人吵闹,无理取闹这个词往往比问候对方祖宗还要让人生气。
安北城冷冷地看着她,仿佛要透过皮肉看入她的骨血。
“苏小南,老老实实呆在我身边不好吗?因为一件并不存在的事情,你耿耿于怀这么久,不累吗?”
苏小南狠狠一怔。
那件事她并没有问过他。
“谁告诉你……我知道的?”
安北城指了指自己的头,“脑子是用来思考的。除了这些破事,还有什么会让你一言不发就离开?”
呼!
好像是这个道理。
苏小南抿了抿唇,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安北城坐了下来,“这三年来,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你宁愿相信别人,相信我真的背叛,却不肯多听我一句,不肯相信我安北城的人品和忠诚?”
☆、第408章,取悦不了的人,就不要取悦了
第408章,取悦不了的人,就不要取悦了
信任缺失是人类共同的危机。
一个人要接纳另一个人,要完完全全的信任一个人,本来就不容易,那需要的不仅仅是爱,还要长久的相处,累积,才能彻底敞开心扉。
苏小南承认,她爱安北城,但并不能百分之百信任他。
她也承认,以前的遭遇对她造成了影响,她确实很难再全身心去信任一个人。
迎上安北城的视线,她抿抿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回答。
“鱼那么信任水,可水却煮了鱼。你让我又怎么能完全信任你?”
安北城冷眸微眯,似有利光掠过。
“苏、小、南……你说话时,可真狠心。”
一字一顿,他脸上的怨怼很快被一种难言的孤寂所替代。
那是一种不被人了解的,得不到喜欢的人共鸣的落寞情绪。
苏小南的心脏像被什么扯紧,一丝丝疼痛。
这样的安北城,其实也狠,只一句话,她苦心筑成的心里堡垒就崩塌了。
是的,建立这座城堡她用了三年。
可被他轻松击溃,不过只用了一秒。
她不怕冷漠的安北城,也不怕生气的安北城,就怕这样孤单而苦闷的安北城。三年前就因为怜惜他的病而圣母心泛滥,恨不得飞蛾扑火去安抚他孤独的灵魂,三年后,她没有想到,在看到他这种心痛的表情时,居然下意识就激活了旧情怀。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可她说话的时候,语气明显柔软了很多。
“你知道的,我们之间,信任不是最严重的问题……”
“那什么问题最严重?”
苏小南迎上他冷冽的眸,暗自咬了咬牙,第一次跟他面对面的,把血缘那层谁也不愿意提及的窗户纸给捅开了。
“我们那样的关系,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难道你不清楚?”
“你很在乎?”安北城反问。冷漠的眼底,平静而淡薄。
“难道你不在乎?”正常人哪有完全不在乎的。
“我在乎过。”他说:“但现在不了。”
“……”苏小南无言以对。
“一个人只有真正失去过才会知道。所有一切都是过眼云烟,我们只活在当下。”
过去的,未来的,其实都不存在。
只有当下才是属于人自己的。
苏小南知道安北城说得对,却没有办法完全脱离世俗的眼光。
更何况,就算她不介意,安家那个老封建家庭又怎么容得下他们的孽情?
叹一口气,她道:“安北城,我不想跟你争辩这个。不管怎么说,我们之间始终是存在问题的……”
她今天说了太多话,精力有点不济,说着说着,又开始打呵欠,流眼泪,一副没有睡饱的样子。
“如果非要问我,我们的问题在哪,我其实也说不明白。也许是价值观不同产生的差异,也许是家庭环境不同产生的代沟,也许是……”
“有问题的是你自己!”安北城加重语气,打断了她。
“……也许是的。”苏小南笑叹,揉眼睛,“问题在我。”
看着她憔悴的小脸,安北城突然又有些心疼了。黑着脸,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拉高被子盖到她的脖子处,“你先休息,我们不需要马上得出结论。来日方长,慢慢吵,慢慢研究!”
“……”吵架还有来日方长的?
苏小南翻个白眼,乖乖躺好。
安北城摸一下她的额头,也软下了语气。
“明天一早就出院,然后安排一下回景城。孩子很想你——”
~
苏小南住了七天医院,却从来没有像这天晚上那么清醒过。
这是一间高干病房。
她一个人睡床,安北城睡在外间的沙发上。
两个人从晚饭后就没有怎么说话,当然也没有争吵。
他为了让她睡好,在委屈自己,苏小南知道。
可心里揣着事,她始终平静不了。
明天出院了,孩子跟妈都在景城,她其实也有些迫不及待。
可一旦出院,再没有了生病做借口,她就不得不重新面对跟安北城之间的问题。
他的所有行为都告诉她,他从此不会再放她离开。
那她真的还能跟着他吗?就像以前一样,义无反顾地高喊一声“去特么的伦理”,然后高举爱的大旗做着让人家锉脊梁骨的事?
老实说,这很难权衡。
苏小南早就过了青葱年少的岁月了,她清楚众口铄金的厉害,也明白群众的口水从来都不由男人来承受的,世俗的眼光永远针对的都是女人,古往今来被口水淹死的也都是女人。
哪怕那些人自己也是女人。
更何况,就算她可以承受这一切,谁又能保证她抛弃骄傲的结果不是情淡缘浅之后的相顾无言?
还有,就算她可以承受,那孩子呢?
现实的问题,不得不考虑。
~
这么想着,几点睡着的她不知道。
醒来的时候,早餐已经摆在桌子上了。
安北城深邃的双眼中,布满了血丝。
很显然,他也没有睡好。
苏小南突然有些难过,为了他们两个这扯不清的感情。
“吃吧。”安北城情绪很平静,不像她以为的那么焦灼,像是商量似的,淡淡问:“等会我们要不要回家一趟?”
这里是景城。在京城说回家,还能有哪个家?
三年前的除夕夜,苏小南都没去,三年后的今天更不想去了。
她摇头,“我就不用了吧,我想快点回去看宝宝,我离开的时候东东还出水痘……”
安北城淡淡看她一眼,“他已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