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盗了?”
“没有可能,玉璜都放在槽口里,这里连放置第六节 玉璜的槽口都没有。”
言萧想了想:“所以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根本没有第六节 玉璜;一个是有,但是不在这里。”
“嗯,到底是哪种可能就看你的鉴定结果了。”
言萧沉默了,本来有个墓在这种没人的戈壁就很古怪,可又根本不能算是墓。更古怪的是里面什么都没有,就几节玉璜,还天生少了一节,像个谜题。
没什么可看的了,两人照原路返回。
关跃忽然问:“最快多久能出结果?”
言萧反问:“你赶时间?”
“我希望越快越好。”
言萧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觉得奇怪:“别人要是遇到这样的情况,估计已经放弃了,明眼人都会认为这地方没有研究价值,你干什么非得研究出个结果?”
关跃的声音在黑窄的甬道里低沉的回响:“这里很重要。”
“怎么重要?”
隔了一会儿,他才回:“有用处。”
言萧不问了,感觉问了他也不会说。
出了甬道回到坑底,抬头看,天更阴了。
言萧看看凹凸不平的坑壁,然后瞄关跃。
关跃贴墙半蹲,扎马步一样,叠起手:“踩着我爬上去。”
言萧一手抓住他的肩,踩住他手心,他猛地往上托了一下,她身体一晃,下意识抱住他的头。
关跃从她双臂间抬起脸,一双眼睛瞬间盯牢她。
坑底暗,他的眼底更暗,言萧从他眼里看到自己的脸,他眼里有她,她的眼里同样有他,阴天笼罩,这方寸天地就他们两人。
有意无意,她的手摸了一下他的脸颊,低声说:“真冷。”
脸被风吹冷,人也好冷。
关跃把脸低下去,沉声说:“上去!”
言萧伸手抓住坑壁上的凸起往上爬,实在艰难,后来只能踩着他的肩上去。
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关跃爬了上来,她说:“这里应该设个扶梯的。”
“本来有,为了防朱矛撤了。”他一边说一边拍肩膀,那里留了言萧的鞋印,怎么也拍不掉。
“那今天你怎么不带来?”
关跃被她问的手一停:“忘了。”
“哦,忘了,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呢。”言萧站起来,拍拍衣服走人。
关跃盯着她的背,克制地捏了捏手指,听她的口气,倒好像刚才在坑底那样是他一手促成的。
这女人,连倒打一耙都这么理所当然。
快到营地的时候,言萧问他:“另外三块玉璜在谁那儿?我需要一起研究。”
关跃说:“在小蒲那儿,回头我让她拿给你。”
言萧饶有深意地看他一眼:“看不出你挺信任她的啊。”
居然三块全都放在她那儿。不知怎么,她想起了自己手上的两块。
“她值得信任。”
“是么,因为她对你死心塌地?”
关跃脸一下冷了:“你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那是当然。”言萧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进了自己那间帐篷。
直到天黑的时候,蒲佳容才把玉璜送过来。
言萧正在按屋子里的灯,这里没有电,但队里有台小型发电机供电。她按了好几次才按亮,听到门外蒲佳容慢声慢气地唤她:“言小姐。”
没想到她会用这么正式的称呼,言萧也没刻意纠正:“进来吧。”
蒲佳容走进来,把手里的盒子放在她桌上:“东西我放这儿了。”
“好。”
蒲佳容惯常冷场,站了一下就说:“那我走了。”
“嗯。”
等她出门,言萧打开盒子,往手上套白手套。
几节玉璜都大同小异,这三块也不例外,仔细看,也就每节的花纹不太一样。她伸手从盒子里拿了一节出来,轻轻掂了掂,脸忽然沉了。
蒲佳容走到半路,听到后面有人叫她:“蒲小姐。”
她回头,暮色四合里走来言萧高挑的身影。
“走这么快干什么,我们聊聊?”
蒲佳容愣了一下:“啊?你要聊什么?”
“随便。”言萧绕着她慢慢地走,像在仔细打量她:“你会做复制品是吗?”
蒲佳容低着头,“嗯”了一声:“我在队里负责文物复制和拓印。”
“队里也没其他东西,你负责的就是玉璜的复制和拓印了。”
“对。”
言萧点头,口气淡淡的:“我初来乍到,对你还算客气吧?”
“嗯……你很客气。”
言萧头低下来,双眼与她平视:“是不是我对你太客气了,让你觉得我这个人好欺负,你敢拿三节复制出来的假玉璜来糊弄我?”
蒲佳容的脸一下白了,怀里一沉,她送去的那只盒子被言萧当头扔了回来。
“怎么,你有什么话说?”言萧直起身。
刚才她一拿到就感觉出入手的重量不对,是次等玉复制出来的,跟古玉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我……”蒲佳容开了个头,随之又一声不吭。
言萧掏出烟盒,倒了一根夹在手里,打火机呲的一声亮出火苗,她借着火苗看到面前女人半张发木的脸,冷笑一声:“大家都是女人,我给你个面子,好心提醒你一句,别惹我,我这个人脾气不好,不信你可以去问姓关的。”
蒲佳容迅速抬头看她一眼,唇动了一下,嗫嚅说:“我不是想惹你。”
“不是想惹我你拿三块假东西来蒙我?”
“……”
“怎么了?”男人的声音突兀地横插进来。
言萧眼一瞥,看见关跃从远处走了过来。
她吐了口烟,侧过身背对他:“别问我,问蒲小姐。”
关跃看了她两眼,叫蒲佳容:“你过来一下。”
蒲佳容跟着他走远。
“怎么回事儿?”关跃一手插进口袋,站定。
蒲佳容慢慢地说:“我听说了她的事,据说她不懂鉴定,在上海走投无路才来咱们队的,所以我就……”
“你就想试试她到底懂不懂鉴定?”
蒲佳容点头。
关跃舌尖抵住牙后槽,有一会儿才说出句话来:“下次别这样,她不像外面传的那样,你要有疑惑就找我,她不好惹。”
她不好惹。
蒲佳容看一眼远处的女人,言萧刚才也说自己不好惹,还说如果她不信可以去问关队,他好像很了解她。
她的手心蹭了蹭衣角,点头:“我知道了。”
关跃说:“行了,你去吧,回头记得把真的送过去。”
“嗯。”蒲佳容稍稍踟蹰,似有话说,一抬头,关跃已经转身先走了。
她又朝言萧看一眼,低头离开。
言萧还在抽烟,关跃走过去时看到她的侧脸,没有表情,给人一种近乎冷漠的感觉。
知道她还有脾气,他避重就轻:“我跟她说过了,你别放在心上。”
言萧嘴里哼了一声:“不想要我干就直说,大不了走,我又不是非来不可。”
“没人不想要你干,你走什么走?”
“呵。”言萧拿开嘴里的烟:“妨碍我工作还不是不想要我干?”
关跃说:“以后没人再妨碍你了,他们都会配合你。”
“那你呢?你也配合我?”
“当然,只要能早点出结果。”
言萧点了一下头,脸上还是不冷不热的,手指夹着烟往嘴边送。
关跃盯着她的手,那双手上还戴着雪白的手套:“为什么要戴着手套抽烟?”
“嗯?”言萧顺着他视线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因为鉴定需要用手啊,尤其是玉器,还需要鉴别气味,所以手指不能沾到烟味。”
她把烟叼在嘴里,动手摘下手套,那只手朝他伸过去:“闻闻,有烟味么?”
暮色里,眼里男人身体的轮廓也暗了,背后是茫茫戈壁,脚下是坚硬的尘沙,他很适合站在暗处,天和地都是他的外衣。
言萧把手指一直伸到他鼻下,感觉到了一阵阵温热的呼吸:“有么?”
关跃没有理由反驳,因为这个问题是他自己问的。
自作自受。
他偏过脸,走开两步:“没有。”
“你真闻到了?”
关跃不答,转头走了。
言萧搓了一下手指,他的呼吸沉,像在她指尖留下了点什么。
很快天黑透了,白天阴沉的天气到了晚上才兑现结果,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原本石中舟提议要给言萧举行一个欢迎仪式,张大铭连菜都多做了两道,却因为这破天气而遗憾告吹。
不过就算能办估计也欢乐不起来,蒲佳容第一个没心情,吃饭的时候言萧都没看到她。
回到帐篷,言萧坐在床上,对着灯光先研究了一下手上的两节玉璜。
包浆在光下像润泽的膏脂,她盯着上面的刻纹看了一会儿,心里大致有了点数,把玉璜收了起来,等到白天有自然光的时候再看会更好。
戈壁一夜风沙。
第二天起床,言萧刚洗漱完回来,走到门口,看到站在那里的蒲佳容。
看见言萧,她的眼神有点回避,还是那种慢慢吞吞的劲头:“我来送玉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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