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也是占薇加入乐队后一段时间才知道的。
乐队之前叫“乔克乐队”,取英文“Joker”的谐音。当初聂熙前男友卓扬担任主唱的那段时间,曾经在这一带非常辉煌。卓扬因为看起来有几分痞帅,拥有不少传说中的女友粉,每次乐队表演,酒吧里场场爆满。后来他签了正儿八经的唱片公司离开,有很多爱慕他的女粉丝也不来了,酒吧因此冷清了很长一段时间。
占薇加入的时候,酒吧正处于生意的低谷中。慢慢地,有一些占薇的“颜粉”加入到常客的队伍里,生意却起起伏伏的,不温不火。
直到有一天——
占薇从家里找出了几大本曾经做过的笔记,摆在豺哥、阿勤和聂熙的面前。三人抬头望着她,没明白她的动机。
她声音很低地问了句,“那个……我可以唱自己写的歌吗?”
占薇会写歌?
这个认知连乐队里平时和她最熟的聂熙都被惊到了。当事人对此很平静地解释了几句,“很早以前就开始写了,就像写日记似的。”
所有开心的、不开心的情绪,统统发泄了出来,只是表达方式略有不同而已。
豺哥抱着怀疑的态度随便试了两首,发现旋律意外地还不错。
早前乐队也有自己专属的音乐,但数目不多,翻来覆去就是那几首,听众早就感觉没了新意,乐队大部分时间也都在表演当红歌星的曲目。可自从占薇把自己早年的一些“家当”拿出来后,乐队渐渐开始向更专业的原创乐队靠拢。
从这以后,占薇吸引的除了她的颜粉外,更多是这个城市热爱原创音乐的发烧友。
酒吧的生意渐渐有了起色,甚至火过了当初聂熙前男友还在的时候。连续两个月里,乐队表演的周日晚上,地下室人员爆满,几乎被挤得水泄不通。见到此情此景,豺哥最后下了决心,把隔壁那家台球室租了下来,将酒吧扩建,以最快的速度装修了一番。
算上装修加散味儿,酒吧一共歇息了一个多月。
转眼,到了重新开业的第一场表演。晚上八点,顶灯黯淡了下来。只有淡蓝色的荧光灯发出优雅的色调。最前面的舞台上,键盘手和主音吉他手已经就位,阿勤正在低头对手里的贝斯做最后的调整。角落的架子鼓后面,林俊宴坐在那儿,左手拎着鼓棒,口里含了支棒棒糖。
突然,一束亮黄的追光打到了舞台的正中间,穿着橙红色连衣裙的占薇在黑暗的底色中凸显了出来。
还是那松松软软的及肩自然卷,右侧的头发随意地挽在耳后。张扬的色彩将白皙的小脸衬托地愈发冶艳。明明是勾人的妆容,深黑的眼睛里却纯真地仿佛包含了整个宇宙星空。唇齿微张,有着娇俏可爱的弧度。
这一瞬间给人的惊艳,就像蔷薇花骨朵儿突然绽放开所有明艳的花瓣,香气逼人。
人群安静了一两秒,才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占薇朝立式麦克风走近了几步,轻轻呼了口气。尽管上台表演了不知道多少次,每一次的开场,却都是初恋般紧张而激动的心情。
“有很多熟面孔……看来我们休息的这一个月里,大家并没有抛弃我们。”
底下又是一阵欢呼。
她一笑,“我们也准备兑现之前的承诺,带几首新歌给大家,希望你们喜欢。下面是第一首,歌名叫做,《时间线》。”
舞台的灯光渐渐暗了下来,沸腾的人声慢慢地沉淀着。空气里只剩下音乐在键盘上汩汩流动的声音。隐隐约约,有电吉他悠然的旋律穿插在其间,那声音随着节奏一点一点变得强烈。
最后响起来的,是那个温柔却极富磁感的女声——
“听说,
你藏了他的照片,
偷偷地放在枕边,
梦里嘴角有腼腆。
……”
晚上十点,叶雪城坐在办公室,一边翻着手机,左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着桌面。
上个月三号、十号以及今天,恰好都是周日。
手机页面显示着“定位失败”的提示,他终于意识到对方也许已经将自己下载的程序删除了。安静了半晌,又将手机按回到屏保的界面。上面是占薇那张军训时的照片,里面的人微微笑着,黑亮的眼睛望过来,恬静美好得不像话。
叶雪城眼睛里的光暗了暗,过了会儿,拨通了一个号码。
响了好几声,电话才被接通,里面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
“你好,林宅。请问你是?”
“我是叶雪城。林希真小姐在吗?”
对面传来一番响动,似乎是电话的听筒掉在了地上,乱糟糟的声音。
“啊,你、你好。我、我、我就是。”过了一会儿,那边的人顺了口气,“请问有什么事吗?”
“很抱歉打扰了。我听占薇说她今天住在你家,刚才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向她交代,麻烦你让她接个电话。”
“占薇啊……她刚进去洗澡。如果有急事的话,我可以帮忙转告一句。”
“不用麻烦,那我二十分钟后再打过来。”
没等对面的人回应,叶雪城便冷着个脸,直接挂断了电话。
第15章 15
十五
唱完歌休息的间隙,林俊宴大汗淋漓地跑去休息室喝水,随手掏出手机,却看到了妹妹林希真两分钟前打来的三个未接来电。
他感到奇怪,自己在酒吧表演的事情妹妹是知道的,也很少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他顿了顿,回拨了过去。
那边立马传来焦急的声音,“你们再不接我电话我就要直接杀过去了!占薇呢,占薇在哪儿,你让她接电话!”
林俊宴对于妹妹这不知收敛的个性有点无奈,“怎么了?”
“她男朋友!”那边的人有点激动,“她男朋友突然打电话到家里来查岗了,说有重要的事找她,二十分钟后还会打电话过来!不对不对,现在只有十七分钟了,你问问她该怎么办!”
林俊宴皱着眉头,挂上了电话。
回到大厅的时候,占薇正坐在角落里跟聂熙说话,林俊宴插了进去,把阿真说的事复述了一边。即便在昏暗而迷乱的灯光下,他还是可以感受到那张可爱的脸在一瞬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倒不是害怕,就是变得很紧张起来。
占薇感觉自己有点乱,明明刚才还是随意又放松的心情,突然之间,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整个人简直如坐针毡。
叶雪城为什么会打电话去阿真家,他是察觉到什么端倪了吗?
她想了想,小步朝豺哥跑去。
“豺哥,我得先走了,家里有急事。”
“怎么了?本来等会儿还想再来几首作为客人的福利……”
“下次吧,”占薇道,“事情太突然,真的很抱歉。”
然后没等豺哥发话,就匆匆地穿过人群,进了最里面的休息室。
已经是快十月底,天气微寒。占薇来不及换衣服,只是捎上了自己的书包,便从酒吧的后门离开了。
酒吧紧邻着是一条空旷的街道,她一路小跑着,一边留意着过路的车辆。夜里的空气有些刺骨,寒意从裸露在外的皮肤里渗进来,连奔跑时散发的热量都无法对抗。风吹过来,扬起了她的裙摆,她一连打了两个喷嚏。
手指和脚趾冻得有些发麻,可此刻的她并没有心思在意这些。跑了好几步,她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身后一片寂静。
阿真的家就在附近不远,她在心里默默计算着,等打车肯定是来不及了,还是拼尽全力跑回去快一些。
手机上显示着离预计的时间只剩下十二分钟。
正在她出神的间隙,周围突然响起了几声鸣笛。占薇回过头,暗黑的背景里,一束黄色的光朝她照了过来,让人有些恍惚。她眯了眯眼睛,待稍微适应了那光线,才看清坐着一台小电动的林俊宴。
架子鼓手、林俊宴、小电动。
在很久之前,这是占薇脑海里怎样都无法联系起来的三个词。
车上的人只是简单地说了句,“上车吧。”
占薇侧坐在林俊宴的后座上,空间有些窄,她虽然已经在尽力地将身体往后挪,两人之间难免还是会有肢体碰触。
林俊宴按下发动,“开车了。”
“嗯。”占薇点点头,手用力攀着小电动座位的边边角角。
身前的人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抓稳了吗?”
“抓稳了。”
小电动在这近深夜的街道里飞驰起来。两人抄了一条很少走的近路,周围全是黑黢黢的房屋,一点光线和人气也没有。望不到尽头的黑暗里,只有前头那明黄色的车灯,指引着他们通向路的那端。
空气里很安静,充斥着颠簸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因为黑暗还是叶雪城几分钟后的那个查岗电话,占薇的心跳得好快好快。
隐约间路过了个洼地,车踉跄了一下。占薇一个没抓稳,脸碰了碰男生坚实的后背。他还穿着刚才演出时那件T恤,纯棉的,是干净柔软的质感。
“对不起。”占薇感到有点抱歉。
前面的人没回应。
整个路上花了九分钟,等到了阿真家里,算上换鞋的时间,一共是十二分钟,不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