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下午,应斯里就坐在咖啡馆,将应斯宇从小到大的囧事讲给乔哲听。
乔哲虽然一脸不在乎,但耳朵却始终高高立起,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直到天快黑了,两个人这才起身离开咖啡馆,道别的时候,应斯里将自己和应斯宇的电话名片递给了乔哲。注视着乔哲走进医院的背影,那孩子背影看着孤独极了,这让应斯里心里很不好受。他掏出手机,给应斯宇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儿,电话被接听,应斯宇要死不活的声音传了过来:“干嘛?”
“在哪儿?”
应斯宇犹豫了一下,这才告诉大哥自己的地址。
应斯里走进酒吧的时候,酒吧人并不多,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雅座上,一个人喝闷酒的应斯宇。他喝的酒很烈,是没有加任何料的威士忌,那一瓶威士忌被他喝了大半。
“应斯宇。”应斯里沉声喊道。
应斯宇迷迷糊糊抬头,眼眶有些迷醉,神情也很恍惚。
“哥…”应斯宇递给他一只杯子,“哥,一起喝…”
应斯里拿过被子,倒了杯酒,一口都没尝。应斯宇也不在意,只是一个人闷头喝酒。本来想教训他几句的应斯里看到他这副惨兮兮的模样,也说不出狠话来。
见应斯宇抱着瓶子杯子不松手,应斯里忍不住夺过他手里的瓶子,蹙着眉头,厉色说道,“你少喝点儿。”
应斯宇瞪着他,瞪着瞪着,就没了脾气。
“哥,你说这叫什么事?”应斯宇终于崩溃了。
从知道结果的时候开始,应斯宇就陷入了焦躁的情绪里,晚上睡不着,白天吃饭吃不进,上班也频频走神。今天倒好,又被那小崽子给鄙视了,应二少爷心里苦。
“换做是你,平白无故多了个十多岁的儿子,你能接受吗?”
应斯里不说话。
“要是你,听到你儿子骂你不着调,你心里好受不?”
应斯宇指着自己的心口,一脸欲哭无泪,“什么叫听到我说他妈,就他/妈感到恶心?”
“那小崽子肯定是在埋怨我没管过他,可我多无辜啊,他妈那晚上走的那叫一个干脆,老子想找人都找不到!”应斯宇越说越憋屈,他猛一拍桌子,冲服务生喊,“再来一瓶!”
那服务生去取了一瓶酒,刚走过来,就被应斯里一个冷眼瞪住,“不许给他酒。”
服务生也是个有眼见力的,转身就溜。
应斯宇干瞪着眼,过了会儿,又将脑袋磕碰在桌子上,嘟哝埋怨应斯里,“你连酒都不给我喝…”
“你们都在看老子笑话,都是些没良心的…”
到底是醉了,应斯宇没嘀咕几句,就靠着桌子睡了。
应斯里叹了口气,去结了账,又走回去将手长腿长的应斯宇背在背后,任劳任怨捡尸回家。他将应斯宇带到自己的公寓客卧,盛予欢帮忙给他脱了鞋子,又打了盆热水来。
应斯里给应斯宇擦了把脸,脱了满是酒气的衬衫,这才长吁口气。
出了客卧,盛予欢拉住应斯里,小声问他,“怎么样,你们今天去见了那孩子么?”
摇摇头,应斯里说,“见了还不如不见。”
*
第二天早上,应斯宇睁开眼睛,就觉得头痛炸裂。
他摇摇晃晃下了床,打开房门,没看见应斯里,倒是见到了盛予欢。
“嫂子。”虽然盛予欢跟应斯里还没有结婚,但应斯宇已经习惯了喊她嫂子。
盛予欢正在画画稿,听到他的声音,抬头看了他一眼,便指着厨房说,“昨晚宿醉,早晨应该没有胃口。你哥给你熬了粥,放在厨房,吃完了再走。”
“…哦。”
应斯宇乖乖地去厨房盛了粥,一个人在餐厅的大桌子上坐下,他低头喝着粥,脸上毫无表情。
盛予欢放下画笔,注视着应斯宇许久,昨晚应斯里已经将他们见面的那些事讲给她听了,知道那个叫乔哲的孩子对应斯宇很抵触,而应斯宇目前也接受不了那个孩子。
叹了口气,盛予欢起身走到餐厅,在应斯宇的对面坐了下来。
应斯宇只看了她一眼,便又低头喝粥。
“斯宇,那孩子从小就没有父亲,以前不知道父亲是谁的时候,肯定也在心里幻想过父亲有多厉害,有多了不起。陡然知道真相,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你,也是正常的。你也别太放在心里,别跟小孩子计较。”
应斯宇听见盛予欢的话,只是眨了眨眼皮,并没有说话。
等一碗粥喝完,应斯宇主动去洗了碗,出来的时候,他突然向盛予欢问了一句,“嫂子,我真的就那么差劲吗?”这些年,自从他接受亚龙国际以来,就一直没有掉过链子。
应呈玦嘴上不说,但心里对这个二儿子的能力还是满意的。
应斯宇想不通,明明很厉害的自己,为什么会被乔哲那般嫌弃。
盛予欢张张嘴,她其实很想说:你看上去的确不着调。
但见应斯宇一脸苦恼,盛予欢又心软了。指了指落地镜,盛予欢说,“你看看镜子里的你自己,就知道那孩子为什么会那么说了。”
应斯宇当真转身走到镜子前面,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倒映,沉默了。
镜子里的人,穿着黑色的毛衣,红色的长大衣,黑色长裤配一双短皮靴。这很酷,应斯宇自认为这样很酷,他摸了摸耳朵上的耳钉,还是觉得这样很酷。
“我觉得这样很酷啊。”应斯宇得出了最终结论。
盛予欢:“…”
二少爷的眼光果然与众不同。
“这样吧,你去那些亲子场所逛逛,观察一下那些做父亲的,就知道你这样哪里不妥当了。”
…
应斯宇果真听了盛予欢的话,当天下午也没有去上班,而是开车去了体育馆。以前经常跟大哥一起来体育馆,他注意到体体育馆里,有很多爸爸都会带孩子来这里锻炼身体。
应斯宇换了一身运动服,走进体育馆,来到了网球场。
他拿着球拍,坐在凳子上,注视着斜前方正在打球的一对父子。那对父子中,儿子约莫有十六七岁了,父亲看着大约四十岁左右。那父亲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白色的运动鞋,手腕和膝盖都带着护膝。也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因为工作太累,男人的短发脱发严重,都快要成了地中海。
父亲身材微微发胖,看着并不算特别出色,但,应斯宇也不会否认,他是一个好父亲。因为他会在打球的时候,会细心教导孩子该怎么发球,怎么接球,怎么奔跑不至于太累。
与父亲相反,他的儿子看着就很有朝气,说话时声音朗朗,这跟乔哲那忧郁的小屁孩完全不同。面前这个少年笑声得很开怀,会跟父亲开玩笑,应斯宇不由得又想起了乔哲。
那孩子,他就没见他笑过。乔哲总是抿着唇,他不爱笑,反倒是爱皱眉。他的性子也不活泼,有些阴晴不定,眼神里总是装着一抹阴郁,偶尔还会浮出些许小心翼翼。
不知道是单亲家庭导致那孩子性格如此,还是他本就是这样的性格。
想到这里,应斯宇心里开始有些发闷。
他在体育馆呆了一个下午,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总之,离开体育馆的时候,应斯宇的精神并不太好。
小年夜的晚上,乔哲一个人在厨房里包饺子,外婆林霞在客厅剁饺子。林霞的眼睛刚做过手术,身体还是很虚弱,乔哲并不同意让她帮忙,但林霞闲不住,总说:“小年夜的饺子,就是要一家人一起包。”
乔哲执拗不过她,便允许了。
剁了会儿饺子馅,林霞突然叹了口气,叹道,“也不知道你妈妈今天晚上有没有饺子吃。”
乔哲在厨房耐心应道,“应该有吧。”
“小哲,你妈妈有说哪天回来么?”
手上动作顿了顿,乔哲抬头看了眼窗外被寒风吹得摇摆的树丫,他低下头,继续包饺子,低声说,“快了吧。”
“那就好,等她回来,一定要让她带你去买新衣裳,你今年还没有买过新衣裳,去年的羽绒服都不能穿了。”
乔哲垂眸扫了眼身上略小的黑色羽绒服,摇了摇头。
叮咚——
门铃响了。
乔哲有些疑惑地擦了擦手,走出小院子,打开门。
没看到门外的人,只看到门边的石梯上,放着一个超大的箱子。乔哲以为是别人放错了,他低头看了眼,看到收件人是乔哲时,这才打消了心里的疑惑。他抱着盒子在巷子里张望了一番,没看到人,这才回了屋。
他进屋后,拐道里走出来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
应斯宇注视着身前这栋老式居民楼,他在屋外站了很久,直到剁饺子的声音停下了,这才离开。
将饺子下锅,乔哲这才走到客厅,用小刀打开快递盒。这快递没有寄件人姓名,他以为是乔安曦寄回来的东西,打开盒子后,看到盒子里是一颗崭新的篮球,还有一副网球拍,几颗网球。
乔哲盯着那些东西,沉默起来。
谁会送这些东西给他?
乔哲猜到了那个人,却又觉得不可能。
那个人,看着就不像是个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