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呈玦似乎看到了证明风未晞清白的希望。
他开始琢磨,银三是认识风未晞的,他既说杀手是风未晞,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杀手,是一个跟风未晞相似的女人,经过简单的易容,完全可以将自己伪装成风未晞的模样。
应呈玦想不通,又谁会如此大费周章的去做这些事。
他买了两束菊花去探望母亲和银三,在母亲的坟墓前,看到了一朵白玫瑰。他想了想,才想起,这白玫瑰是杜家伯母在葬礼留下的。杜薇雅跟他的母亲是一生挚友,她知道母亲喜欢白玫瑰,这倒解释得通了。
应呈玦望着那白玫瑰,忽然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是杜薇雅的女儿,叫杜慕唯,他上次见到杜慕唯还是两年前,印象中,杜慕唯的模样跟风未晞真的还挺相似的。
应呈玦觉得自己是疯了,竟然会怀疑到一个不相干的人头上。
但,疑虑一旦产生,就会在心底扎根生芽。他找了美国本地的一个很有名气的侦探,让他去调查杜慕唯,一段时间后,他拿到了杜慕唯的生平资料,详细到连她每天吃什么都有记载,如果侦探调查的没有错的话,这杜慕唯正好在前段时间来过一趟德国,只在德国呆了两天便回去了。
看了那份资料,他才想起许多年前,杜家失踪了一个小女儿的事情。那小女儿杜慕辞被杜慕唯小两岁,正巧跟风未晞同岁!应呈玦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那个猜测,让他心惊,也让他心痛。
他为了求证真相,决定去美国见一见杜慕唯。他回到家中,收拾东西的时候,无意间在风未晞的梳妆柜里发现了那根验孕棒。当时,他整个人如遭雷劈。
那一天晚上,他到底是怎样度过的,应呈玦自己都忘了。他能记得的,就是自己看到验孕棒的那一瞬间,心里有多震撼惊恐。
…
几滴湿润的东西落在大腿上,应呈玦讷讷的低头,看见自己的大腿上沾了湿润。他愣了愣,抬起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了一片温热。他还有些难以置信,他竟然哭了。
他竟然也会哭!
他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
应呈玦想了想,才记得,上一次哭,还是在他查清真相,奔赴美国去找杜慕唯算账之前。他将自己关在他的卧室里,握着那根两条杠的验孕棒,哭得几乎直不起腰来。
我愿,你永不知道你母亲和小三去世的真相。
这话简直就像诅咒,不停地在应呈玦脑子里嗡鸣、循环。你看,知道真相有多残忍荒唐后,应呈玦都要疯了。他终于也尝到撕心裂肺是何滋味了,他就这么一颗心,此时此刻却难受到几乎喘不过气,胸口好像压了千金重的石头,心脏如同被人用一双手,徒手一点点撕破。那种痛,他一个大男人都要承受不住了。
他的手又开始颤抖,不止是手,整个人都像是中了羊癫疯,抖动幅度大到不可思议。
脚链上的铃铛响个不停,在这间书房里,格外刺耳。
脚链上的血早就干涸了,应呈玦的大拇指触摸到血迹,想象着风未晞敲碎脚后跟摘下链子时的场景。他只是单凭想象,就觉得痛到钻心。她真是狠啊,宁愿敲碎脚后跟,也要取下这条脚链。她摘下链子的时候,心里该有多恨他?
他真是该死!
他欠风未晞的,这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
风宓阳躺在楚未晞腿上,抱着笔记本打游戏。
楚未晞则在看书,看的是一本童话书,叫《爱德华的奇妙之旅》。
忽然,风宓阳的短信铃声响了下。风宓阳随手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神经病,大半夜不睡觉,来骚扰我!”风宓阳关了手机,将游戏打完,这才站起身对楚未晞说:“我出去一趟。”
楚未晞望着他,问:“谁找你?”
“一个混…朋友。”
楚未晞点了点头,看见风宓阳取过外套披上,就拿着手机离开了。
风宓阳打开门,就看到一脸颓废蹲在他家门口的应总。他不知在想什么,一直在发呆。风宓阳走过去,一脚踹在他小腿上。应呈玦被他踹得倒在地上,他慢半拍抬头看了眼风宓阳,这才说:“你来了。”
风宓阳表情有些古怪,“你怎么了?”他眉头蹙起,觉得应呈玦这神情不对劲。应呈玦摇摇头,说了声没事,这才试着站起身。也不知道他蹲了多久,起来时腿竟然发麻了,差点又一头栽倒。
风宓阳赶紧出手扶了他一把,等他站稳了,又赶紧松手,那嫌弃的模样,像是摸了一只苍蝇。
应呈玦心思很乱,没注意风宓阳的行为,只说:“找个咖啡厅进去坐坐吧,我有些事想问你。”
☆、210章 你多难受些,我才好受些【二更】
“嗯。”
风宓阳裹紧了身上的红色大衣,直接在前面带路。应呈玦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走了很远都没有说过话,风宓阳从大衣兜里掏出一只烟,含在嘴里,点上火,一边吞云吐雾,走在安静的夜色里。
现在都深夜一点多了,除了夜色场所,奉城大部分地区都安静下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徒步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找到了一家叫做‘凌晨两点半’的深夜营业的咖啡厅。两个人推门进去,发现里面顾客竟然还不少。风宓阳找了张角落的位置坐下,应呈玦拉开椅子,坐在他的对面。
“你请客。”风宓阳说。
应呈玦嗯了声。
风宓阳点了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饮品,叫甜蜜初恋,应呈玦点了杯爱尔兰咖啡。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都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后来饮品端上桌了,风宓阳盯着那粉红色的甜蜜初恋看了半晌,嘴皮子抽了抽。
他喝了口初恋,说了句:“酸酸甜甜,初恋的味道?”他咂咂嘴,这辈子没有谈过恋爱,真不知道初恋是个狗屁滋味。
应呈玦终于抬了眉头,他扫了眼风宓阳手里的粉红饮品,有些意外,“没看出来,你还挺少女心。”
“呵…”风宓阳懒得跟他解释。
应呈玦抿了口咖啡,以往并不觉得爱尔兰咖啡劲儿有多大,可今儿,他却觉得这咖啡又苦又辣,一股浓郁的酒味。明明不是他喜欢的味道,他还是忍不住再尝了一口。
应呈玦拿不准该怎么称呼风宓阳,开口时顿了顿,才说道:“风先生,有些事,我想问问你。”
风宓阳动了动身子,有些不适应他的称呼。
这孙子忽然懂礼貌起来,他就觉得天要下红雨了。
“你问。”风宓阳又想抽烟了,刚将烟掏出来,就看到墙上贴着的No—Smoking字样。他捏着烟蒂,将烟在桌子上敲了敲,这才扔进了垃圾桶。顺手拿了块哈密瓜丢进嘴里,风宓阳面无表情地嚼着,听见应呈玦说:“我都想起来了。”
风宓阳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吱声。
“离开后的那几年,她怎么过的?”应呈玦问。
风宓阳嘴里嚼着哈密瓜,漂亮的脸蛋上多了一抹暗色,“怎么过的?”他冷笑了一声,吞了哈密瓜,偏头望向窗外无人的街道,说道:“就那么过呗,带着一身新伤旧痕,过一天算一天。”
“我们这种人,也没什么未来,得过且过。”
风宓阳语气轻飘飘的,一句得过且过,包含了多少无奈。
如果可以选择,谁又愿意做个杀手,整日过得提心吊胆。都是生活所迫,迫不得已。
应呈玦一时间没有说话,他想到了风未晞,风未晞最向往的便是自由,想来,风宓阳也是一样吧。“从未晞受伤离开,之后的事,你能给我详细讲讲么?”
风宓阳本来不想讲的,讲一遍,他都恨不得手撕了面前这孙子。
单看应呈玦是真的想了解,他又想到晞晞跟应呈玦的孽缘,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来:“她受伤后,被你那兄弟,银四安排的医疗团队带走了。倒是多亏了他,不然我们晞晞早就死了。”
应呈玦不知道这之中还有这段往事,一时,也很惊讶。“老四?”
“要我说,银四都比你好,也就晞晞死心眼,认定你了就是你了。”风宓阳到如今都不喜欢应呈玦,在他看来,那冰块脸银四对晞晞也是情深一片,换他,估计就选银四了。
应呈玦安静听着,没有反驳。
“伤好后,休息了一年,然后就回了组织,偶尔与我一起出任务,偶尔一个人单独接任务。两年多以前,她跟大哥一同出任务,出了意外…”风宓阳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话说到一半,便闭了嘴。
应呈玦点点头,又问:“她…她取下脚链后,脚…”
“废了。”风宓阳说:“她都敲碎了,哪里还能复原?医生给她按了一个假骨,让她能正常走路,但那只右脚也算是废了。”
应呈玦心脏疼得微微抽搐,废了…
她宁愿废去一只脚,也要摘下那东西,看来她是真的很恨自己。
“你别胡思乱想。”风宓阳还是望着窗外,继续说道:“她摘下那脚链,不是因为你。”
应呈玦一愣,紧盯着风宓阳,急忙追问:“那是为何?”
“她当年一个人去执行任务,差点失败,后来任务虽然艰险完成了,但也被发现了。她被人追杀,连续逃了两天。那脚链总是发出声音,不利于她逃跑,为了保命,她只能舍弃一只脚,摘下脚链,留了一条命。”风宓阳语气淡淡地,但那双蔚蓝色的眼睛里,也多了些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