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后续事情都尘埃落定,姜艾也终于从成天煎熬的疼痛里缓解了,才想起来追问一件事。
“嘉言,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一心一意秀刀功削苹果的许公子差点把自己指头给削了,唯唯诺诺地答着:“我说了你不许骂。”
“好。”
“我其实真的在你手机里装了GPS定位,幸亏陈可欣去救你的时候顺便把你手机也拿上了,不然这次就悬了,所以装定位是必要的,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
姜艾伸手想去打他,扯到满身的伤口,只能抽着凉气又躺了回去。许嘉言轻轻地抱住了她,一动不动地抱着,许久,才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把头搁在她冰凉的掌心。
“对不起,那个时候我不在。”
“行啦,你不是来救我了吗?”
“我是说,那个时候,我居然不在。”
让她在那样的疼痛和阴影里过了十二年,只要一想到这个,他就很想再下楼去把有个人暴打一顿。姜艾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滴了下来,很大一颗,啪嗒啪嗒落在许嘉言的脸上,突然这么多年压在心底最大的石头被他两句轻飘飘的话搬了开来,她一面哭着一面又笑了,拍着他的头骂:“傻子,你那会儿才多大。”
她的眼睛含着水,好像蒙着雾的清潭,波光粼粼,哭得玫红的嘴唇轻启着,还挂了一颗泪珠在嘴角。嘉言伸出拇指替她拭去了那颗水珠,抬头正要吻上去,有人轻轻在叩门。
陈可欣看了一眼许嘉言,语气很温和地说道:“我可不可以单独和姜艾谈谈?”
许嘉言见姜艾点头,就退出了房间,还绅士地替她们关好了房门。
“对不起。”
陈可欣深深地对着姜艾鞠了一躬,哪怕疼得瞬间满头大汗。
“我不方便动,别让我去扶你了,你肋骨有伤,赶紧坐吧。”
陈可欣在沙发上坐下了,摸出烟盒,连礼貌性的问询都没有,就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吸了大半支,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姜艾舔了舔嘴唇,问:“他情况怎么样?”
“还可以,只是……很难面对你。”
“你们接下来怎么打算?”
“我们是法籍,等他身体恢复后,会有人‘护送’我们回去,以后应该不会再回来了。”陈可欣哑着嗓子说,“罗鸣……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讨厌大哥的人,可是他和大哥一样爱着你。”
想起罗鸣在船上奋不顾身那一跳,可欣依然心有余悸:“姜小姐,我相信你一定是很值得他爱的女孩,才打动了他,而且让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忘记。可是……精神类疾病彻底治愈的可能性有多低,你应该清楚,让他远离你,是最安全的做法。”
姜艾艰难地开口,声音也有些喑哑:“还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不要再出现,我和嘉嘉会像家人一样陪在他身边,他会过得很平静很好。”
姜艾的眼前忽然有些模糊,她看到了二十岁的自己,总是紧紧挽住陈鸣的胳膊,笑嘻嘻地说,“我们俩呀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而陈鸣总是笑着摇头,她以为那是在笑她的赖皮,原来是她没有读懂他眼底的忧伤。
她总笑话他怎么对她那么好,好像生怕以后不能再对她好了一样,原来陈鸣陪伴她的每一步,都在透支着他自己的幸福。
偏过头,姜艾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嘉言投在门隙的暗影,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她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也不会忘记是谁默默地陪在她身边走过了这些年。十二年过去了,她走过了对酒当歌的夜,也熬过了四下无人的街,终于,她不再是那个想起陈鸣会哭、会笑、会怕的自己。
“其实,我毕业后去西班牙读研,还试图找过他,我很后悔在他发病的时候,还不够成熟坚强,如果是几年后的我,我有信心再困难也能一直陪着他。”
“大哥本来就是刻意躲着你,你怎么找得到?而且我也不会让你找到。”
“是,一无所获。”
“姜小姐,你不用自责,他总在说,和你在一起的那几年,是他最开心的日子。那样的快乐除了你,我们谁都给不了他,所以我很感谢你。”
姜艾转过头,用力笑起来。
“我猜告别的话大概没机会亲口对他说了,可欣,和他在一起我从来没有后悔过,现在也别留下遗憾,祝你好运。”
姜艾明丽的五官在笑容里晶灿发光,像是能把屋子照亮,陈可欣在那一刻懂得了大哥当年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明白了大哥这些年的念念不忘。
没有人能抵抗得了这样的光芒,哪怕她已经不再照耀着他。
正文 第34章 高冷与呆萌只差一杯酒
姜艾周身的伤口看起来唬人,倒也没有什么真正严重的地方,精神养回来后,整个人就恢复了一半,两人商量好了以后,就赶回了C市。
许嘉言想着两人之间终于没有了障碍,小日子得过得多美好,偏偏姜凌汐跟三千瓦的电灯泡一样,这里不亮那里亮,简直跟牛皮糖似的甩不脱。许嘉言痛定思痛,决定做一个有义气的、不屠单身狗的好死党,周末借口庆祝姜艾痊愈,把温正楠约了出来。
就在自家的店子,他装模作样地穿着小马甲,系着黑领结,掐得肩宽腰窄腿长,站在那里轻轻晃着摇壶,帅得没天理。
姜凌汐贼兮兮撞着自家老姐:“姐,说实话,就许小白这身段皮相,你是真赚。”
姜艾敲了敲她的头,笑而不答。
“小汐的石榴香槟,老婆的莫吉托。”许嘉言笑得桃花生水,把老婆大人请到窗边专座坐下后,才冲姜凌汐眨眨眼,压低声音说,“我给你的温sir准备了gray goose。”
姜凌汐也压低声音凑过去:“你不会是老土到要我酒后乱****?”
“对老古板想快刀斩乱麻,这招必中。”
姜凌汐抓着衣领往后一撤:“许小白你是不是自己欲求不满疯了?我还没这么low。”
许嘉言戳着她的额头,怒其不争:“没出息的!又没让你怎么样,你是看狗血剧看太多,真以为男人醉倒了还能干啥?你只要揩得到油,牵得到手,打得了啵就是胜利!你自己说,想不想亲温所长,想不想听他醉意朦胧后的呻吟?”
被死党色色地一形容,姜凌汐捧着瞬间红透的脸点头如捣蒜,自动脑补出向来走禁欲路线的温正楠躺在沙发上,面如晓花眼神迷离的样子,还有那张总是紧抿的嘴唇,凉凉地印在她的唇上……她觉得她的血管要爆了。
许嘉言看着小汐那没出息的狗样,恶心得直打哆嗦:“姜凌汐,你头顶冒烟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明面上是帮我,还不是想借机把我姐也放倒好登堂入室。”
许嘉言大笑着搂住了小汐妹妹的脖子:“所以说,最了解你的人一定是兄弟呀!”
“呸!我纯女人!”
许嘉言扫扫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继续给老婆调酒去了,留下姜凌汐一个人在那里幻想联翩。
“诶,姐夫,温sir不会是千杯不倒吧?”
许嘉言一个响指,把琳琅满目的调酒架往她面前一推:“你放心,就算他千杯不倒,万杯我也让他倒下。”
可是铁瓷灌酒二人组万万没想到,温正楠不光不是千杯不倒,还是个彻彻底底的一杯倒。他穿着工整的几件套,围着绅士的羊毛围巾,带着寒风走进莫非,刚寒暄两句,被暖气熏到,就把许嘉言顺手调了放在吧台上的金汤力当柠檬水一口喝了,等入口烧喉他反应过来时,大半杯酒已经下肚了。
十分钟后,许嘉言和姜凌汐对着话都没说五句就趴倒在吧台的温正楠面面相觑,尤其是始作俑者许嘉言,森森地感觉到了背后亲亲老婆大人有杀气在往这边削。
“你们俩什么时候联手了?”
姜艾红唇一抿,笑得人脚底冒寒气。
“老姐,我可以解释的……”
被许嘉言一把推出来的姜凌汐虚弱地答着。
“师兄滴酒不沾,你们不知道?”
两个脑袋齐齐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姜艾要发作,看到妹妹垂头丧气可怜巴巴的模样,有点哭笑不得。
“姐,我喜欢温sir,真的,不比嘉言喜欢你少。”
姜凌汐素白着脸,呆呆地望着趴倒的温正楠,眼睛里全是让人心软的爱,那是她二十出头的爱情,不用缘由不想结果,也许只是因为一个笑容,一句不经意的话,她就能义无反顾爱到当作史诗。
姜艾撑着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也这样爱过,所以她不能否认她的美好。
“算啦,扶他睡会儿吧,等酒醒了再送他回家。”
许嘉言把温正楠扛到了他的居家小躺椅上,还体贴地调暗了灯光,把大毛毯递到了姜凌汐手中,捏了捏死党的胳膊,就哄着老婆上楼看碟去了。
姜凌汐蹲在了温正楠的身边,她很少有机会这样长长久久地注视他,她的手指停留在他有棱有角的脸上。酒后的温正楠少了平日高不可攀的矜贵气,他的眉毛很浓很密,鼻子又挺又高,脸有点发烫,漂亮的嘴唇也因为酒精显得特别红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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