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尹桑说。
吕落没有那么蠢,会找一个和自己关系这么近的人去做这样的事情,“你的粉丝只是太爱你了。”
“她们爱的不是我,是我构筑的那个吕落。”
尹桑一怔,小豆泡已经放开她,闭着眼慢慢睡去。她小心地把豆泡放到婴儿床上,示意吕落到隔壁去谈。
隔壁屋子里坐着邵均,他说他在等沈峯,尹桑便提议换个地方,吕落说:“不用。”
尹桑微讶,吕落说:“苏均现在是我的心理医生,他知道我的全部。”
心理医生?
三人喝茶聊着,有邵均在场,吕落也毫不避讳,“其实我知道我心理有问题,有的时候我对着我家的狗说一天的话,但是到了人前,我却总是要思考很久,才决定自己下一句话该说什么,怎么样说才符合我给大家的印象。”
“这.......”尹桑狐疑。
邵均说:“没错,她与你,有些相似。”
那么吕落,也曾有过不为人知的过去,尹桑想到了她消失的那两年时间。或许她的故事,就与那些日子有关,但尹桑没有再问。
“我在你面前,常常被你气得炸毛,也不管什么文良淑德的人设,曾经对着你说了许多难听的话。在苏均的引导下,我发现,我在你这里,展现了真正的我........”吕落笑了笑,“很讽刺,也很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这样,或许我们之间,就是这样的孽缘。”
尹桑一时语塞,对于面前这个女人,现在说白了,她们是同病相怜,但她不是那种能够很快忘掉纠葛的人,所以也说不出什么我原谅你,没关系之类的话,她只能沉默。
吕落说:“我发现苏均说的对,我说明白之后,现在确实轻松许多,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来找你?”
尹桑耸耸肩:“只要不嫌弃我时不时要喂奶换尿布,随时都行。”
吕落:“谢谢。”
尹桑站起身,“嗯........实话说,不是因为你,目前为止你并不算我的朋友,当然,以后难说。你们先聊,我作为主人,消失太久不大好。”
邵均说:“明白,谢谢朋友。”
尹桑点点头。
晚上十点一群人才离去,尹桑累坏了,摊在沙发上喝酸奶。沈峯对着板子仔细在看,尹桑纳闷:“你明天让小林抄下来不就好了?”
沈峯手指贴上唇,作出一个闭嘴的动作,眼神自上而下,伴随这点头的动作,好像在数什么。
然后他笑起来,看向尹桑:“你看吧,列在你好友这边的,是26个人,我这边是22个,你狐朋狗友可比我多。”
“咦?”
“你忘了,有不少人是共同好友,但是选择了写在你那边,你说,你这算不算逆袭?”
尹桑看着他凑近的表情恭维的俊脸,捧着他拉下来,吧唧一口:“谢谢老公!”
她能不知道他打的什么注意么,看那板子上,跟小时候男女同桌画三八线似的,他三她八,傻子都知道要往哪里写吧。
为了讨好她,可真是用心良苦呢!
“那嫁给我?”
“不是嫁了嘛!”
“再嫁一次?”
“嗯........好吧好吧。”
大年初六,两人的婚礼在寨子里举行。
“阿桑,起来打扮了。”凌晨三点,以宋雨菲和荣芬为首的伴娘团就来敲尹桑的门。
荣芬架起尹桑到梳妆台前,“你自己化,肯定比我们画得好。”
姑婆端了银盆来,尹桑洗了把脸,开始往脸上拍东西。
房间里乱作一团,姑婆们在整理她的百鸟衣,阿嬷在找所有的银饰,达配们都围在她身边,看她化妆,还叽叽喳喳地议论。
“没想到可以看到阿桑在我们这结婚。”
“阿桑阿,那时你们在北京,请了多少人阿?”
“嫁给沈老板那样的人,这辈子睡觉都要笑醒了吧。”
“阿桑不管穿汉人的婚纱,还是穿嘎几希,都是最好看的新娘吧。”
“比电视里的人好看!”
她耳边听着人声、银器碰撞的声音,梳头的动作都慢了下来。镜子里她还素面朝天,脸色红润,夜里小豆泡很闹,她熬了夜眼睛有些无神。
她不曾想过有一天,“婚礼”这个词,属于她。
她动作太慢,一直被催着。化好妆,自己不是很满意,姐妹们却欣赏得不行,赶紧叫阿嬷上来给尹桑穿嘎几希。
姑婆端着折叠好的嘎几希,阿嬷拿起最上头的小肚兜,到尹桑跟前的时候,已经有些哽咽,“我还能给我的阿桑,真的穿一次。”
说着,老人家眼泪就淌上了脸颊。
尹桑看着她的眼泪,流入皮肤的沟壑里。
每一步,阿嬷都穿得仔仔细细,最后给她插上飞凤的时候,端详了许久。
“咪洛?”尹桑喊她。
阿嬷回神,“嫁了人,就和郎仔好好过日子,日头总会越来越红火,知道了吗?”
尹桑点着头,握着她的手,“会的咪洛。”
达配扶她在床上坐好了,警告说:“人要来抢亲了,不许心软,我们给你守着!”
“对,不许说话,不许喊。”
“该打还得打,是大老板也不例外!”
“你还说呢荣芬,我还怕你下不去手你昨天还说沈老板细皮嫩肉的。”
宋雨菲:“平时哪里敢打沈老板,我看他一定很壮实,天啊想想就兴奋!”
满室皆笑。这时候楼下传来鞭炮声,都静了。
“来了来了,扫把呢,加长了吗!”
“好了好了都准备好了。”
楼下脚步声急促,木楼被踩得咯噔咯噔响,伴着楼下不绝于耳的鞭炮声,达亨的吆喝声,声势浩大。
尹桑在掐指头算,距离他们领证,已经过去三年,他们已经有了孩子,这个婚礼,姗姗来迟。酸涩感蔓延到腹腔,她终于承认,自己在意这个虚无的形式。
没有,不觉得有异,有,便从内心里感觉欢喜。
外头有达亨开始唱歌,替沈峯叫门,歌词大意无非,他们走了漫长的路,来到新娘房前,请达配行行好,让他们能顺利迎娶新娘。
荣芬带头,回嗓,“我们姑娘,貌美如花,青春年华,当珍之重之,要让你们以后记得,今日迎娶受的苦难。”
对一回合的歌,男方就得往门缝下塞一个红包,下一个的数额得比前一个大。
一边塞红包还得一边喝酒,来抢亲的达亨,都得是酒量好的。
对面接歌时荣芬打开红包,摸了摸,“好厚,姐妹们,多吼两嗓子!”
“阿桑,这都你的钱,心疼不?”
尹桑瞥一眼,笑笑说:“多唱点,回头五五分!”
大伙都笑,姑婆也上来凑热闹,给姑娘们出主意,讲歌词。
一来二去,外头果然顿了,一时间没人对得上,着急啊,邵锦骁说:“这么多事儿呢,还不赶紧塞红包!”
急切的声音逗得门背后的姐妹笑得合不拢嘴,姑婆在和阿嬷说:“你们城里人太有意思了。”
荣芬喊:“只塞红包不对歌不行的咧!”
吵嚷声里,有人说:“沈老板,你吼两嗓!”
尹桑扑哧一笑,难不成让他唱山歌?想不出来那效果。
想着,她有些期待,他是穿西装呢,还是穿着嘎几希呢?达亨的飞角帽,扣在他脑袋上不知道是什么效果。
外头沈峯清了清嗓子。
咦?要唱?
都静了半分。门后的达配,都把耳朵贴上去了,恨不得就开门来听。尹桑也竖起耳朵。
“桑桑。”
一声呼唤,他没唱,也没吆喝,声音不大,声线较平日,高了些,末尾有颤。
“桑桑你听得见?”声线温柔。
房里,荣芬趴在门背,嘤嘤出声,“不行了,阿桑你不能说话,忍住了啊虽然我快忍不住了。”
“要化了。”有达配说。
“我来接你回家,跟我走。”
在新娘子门口,表白的,多的是海誓山盟,或是甜言蜜语,他这样对暗号似的,没见过。
大伙都还等着他再多说些,他冲后边的小林使了个眼色,小林赶忙上来,继续塞红包,没一会儿门缝下边都被填满了。
达亨又唱起歌来,祈求达配开个门缝。
荣芬开了个门缝,唱道:“要小心,今日你等来抢亲,背过身去就打得轻点。”
一见门缝开了,门外一众后生蜂涌往门口挤。从门缝里扔出熟鸡蛋、糍粑丁还有花生,后生门就在“枪林弹雨”中推开门冲了进去。
尹桑感觉被几个达亨架住了胳膊,刚被抬起来,又被拦腰抱起,场面太乱她看不清脸,从气息判断,是沈峯。
荣芬几人拿着扫帚在背后追打,那刷刷声落在沈峯背后,他低着头,像是捂着她,她的银冠太沉,险些就掉了,他腾一只手护住,又险些踉跄,索性停下来,让她先整理。这一慢下来,后背又被扫帚打了几下。
慌慌张张,匆匆忙忙,热热闹闹。
等被抱到堂屋,就算是完成了抢亲。达亨达配们配合默契,围在一旁笑呵呵看对方有没有真的被打到。刚才砸的鸡蛋和花生,也都被捡起来吃,分发给等候在堂屋的长辈晚辈,共享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