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整明白怎么回事呢,就从主席台上落下去了,沈峯稳稳地接着她,她整个人像是挂在他身上似的。
他的西装外套也跌在地上,他没管,搂着她的腰把她举高。
起哄声里,沈峯仰着头,抿着唇冲她笑。跟他上场前,她给他的表情如出一辙,仿佛在得意的回答——
看,我没被吓跑。
支书在台上,惋惜了会儿冠军没内部消化,又祝贺了一下沈峯,让他上台说话。
边上影视公司的,看热闹看得高兴,凑到话筒前说:“我们沈总,要你们村花!”
声音通过音响,响彻斗马场,观众起哄的有之,鼓掌的有之,还有拿起手机录像的。
尹桑居高临下看沈峯:“玩得好像厉害了些。”
“我是不是没有跟你求过婚?”
喧闹声里,他的声音,只有她听得见。
台上,支书笑嘻嘻地说:“冠军可以拿头注,就是达配的刺绣,上达配家求亲。”
镇领导也上来凑热闹,“那就先祝沈总好运!”
尹桑看过去,皱了眉。什么个情况,支书和镇领导,可都是知道她已婚的。
沈峯这会儿放下她,捡起外套挂臂弯里,牵着尹桑往边上领奖台走。
“尹桑的绣品,是哪一副?”他问。
管理的达亨愣了愣神,“阿桑不是已经结婚了么,没有她的绣品呀。”
“那我怎么求亲?”他脱口而出。
边上人都笑了,尹桑在他身后,也忍不住笑,拍拍他,“哎,差不多得了,好玩下次再带你来好了。”
沈峯问那达亨,“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求亲?”
“最快的办法,只有爬楼偷亲了。”达亨摊手。
“怎么爬,怎么偷?”他竟认真地问。
“晚上爬吊脚楼啊,爬到闺房,敲窗户就行了。”
“那要是不开呢?”
“那就掉下来咯。”
“……”
围观人众都笑得合不拢嘴,沈峯说:“那就试试。”
吆喝声又起,沈峯回头,在一个个脑袋中间,却不见了尹桑的踪影。
他拨开人群,看到尹桑背影,朝家里方向走了。
沈峯面上的笑意瞬间敛下来,扶了扶额,追上去。
尹桑的手臂被抓住,她微微笑,“问完了?”她柔声说,好似刚才决绝的背影并不属于她,“这些都是说着玩的,你不会是信了吧。”
沈峯问:“那你说,怎么求亲?”
尹桑看他的手,手腕上还粘了泥巴,大概是刚才驯马沾上的,她慢条斯理给他擦掉了,好半晌才抬头说:“你求过,当初下了我的床,你立马就求我来着......忘了?”
然后,干净的床单,忘了?
沈峯的脸色,瞬时间就变了,强支撑的温和再也挂不住,他眼神凌厉,看着尹桑。
他是成年人,知道即便身体洁净,头一回也不一定落红。而当时就是乱了分寸。
可即便她挑衅地说自己已不是第一次,他还是要娶她,鬼使神差。
现在她还要挑衅他?
沈峯说:“忘了。”
尹桑心口一顿,像是被什么敲击了一下,指尖也一颤。
良久,他们听到主席台那边喊:“沈总,该发言了!”
沈峯盯着她,不为所动,尹桑扬起笑脸。
他一看见她这副表情,就知道,她又进入自导自演状态了。他蹙着眉,果然听见她说:“等我姨妈走了,你来爬楼啊,”她轻轻摸着他手背,语气挑逗,“看你能耐了。”
沈峯甩手走了。
尹桑看了看他的背影,转身往家里走。
经过芦笙坪的时候,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普通话,字正腔圆。
“尹桑!”
她转过头。
吕落朝她走过来。身上还穿着苗族盛装,百鸟裙里头,百褶裙已经有了折痕,等她走近了,尹桑说:“这裙子,不能坐。”
吕落低头看了一眼,无所谓说:“没事,也就穿这么一次。”
“我不关心你穿多少次,花多少钱买的,”尹桑说,“这是亵渎,下次别让我看见你穿。”
这话态度很强硬,语气也不友好。
吕落愣了两下,说:“倒是和我上次见你,大不一样了。”
这一次的尹桑,没了上次的乖巧,凌厉有余。她好歹是她的前辈,吕落有些不爽,但在尹桑这样的小妹妹面前,她不能失了分寸,她微笑说:“没想到你是苗族人啊,山里的姑娘,走出去不容易啊,你是个优秀的人。”
“挺容易的,谢谢。”尹桑说。
吕落一噎,点点头,“确实,长得好,是一个女人最重要的资本?”
“是么,我觉得是我的内涵。”
“内涵。”吕落重复了一遍,语调上扬,带着些嘲讽。尹桑的内涵,都放在怎么研究“性”了。
“两.性关系可不是普通人能想得明白的。”尹桑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我最喜欢的作家,就是写黄文的,前辈,瞧不起吧?”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吕落还是忍耐着,“尹桑,我看你算是我的后辈,才想要和你说几句的,如果你因为我回来以后,公司冷落你而对我有敌意的话,我也没办法,毕竟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如果你因为这个,接近沈峯,然后借故来打击我,我真的劝你别冒险,不值得。”
“噢,能打击你?”尹桑来了兴致。
“沈峯,他就是一个十分会看场面的人,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兴致来了谁也挡不住,但他也是一个,兴致去了,就什么都不在意的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勾搭上他的,但我想劝你你,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了,没有见他对女人认真过,你别当了真,自己吃亏。”
尹桑歪着头,看着吕落,突然有些不想说话了,段数低得她有些怀疑,她到底是否已经成年。
尹桑说:“看你电视剧的人,都小学生吧?”
“......”吕落的眼神,凌厉起来,“你什么意思!”
“你担心我,还不如去担心担心沈峯!我问你,你上过他的床吗?”
“啊?”尹桑的直接令吕落不适。
“床都没上过你管他的破事干嘛?”
说完她睨一眼吕落,转身就走。
走到半,想起宋雨菲气呼呼的样子,又转身。
算了,帮她那位萌经纪人出口气未尝不可。
尹桑说:“你认识他的时候,他大概就已经在我床上了。”
第22章 已替换
夕阳渐矮, 丛林浸染在金色暖阳里,光斜进窗户, 照着布框, 尹桑对着蜡染布上的漩涡纹蹙眉。
她已经尝试过许多次,依然没有办法用辫绣绣出漩涡来, 边上摆着阿嬷的样品, 紫配绿, 跳金线,衬黑布, 色彩夸张又和谐, 辫绣独特的凹凸质感让漩涡看起来仿若真实可感。
最好的艺术, 在民间。
尹桑指腹划过图案,嘀咕:“咪洛, 这么好看, 你以前就没想过教教谁?”
阿嬷说:“好看吗,以前还年轻的时候,我还是达配的时候, 我们都喜欢坐在村口绣花,一绣就半天, 聊谁的图案好, 谁的手艺好,现在,都没有达配绣咯,都不喜欢了, 出去打工回来,穿外头的衣服,好看,又暖,没有人觉得这个好看咯。”
尹桑说:“她们不懂,好看着呢,好多大老板,有文化也有钱,跑来买我们工作室的绣品呢。”
“他们真的喜欢吗?”阿嬷问,没等尹桑回答,她说:“他们没见过,觉得新鲜,这样罢了。”
尹桑微怔,没有再说话。
如果阿嬷表达能力好些,她想说的也许是——他们未必真的喜欢这些绣品,只是想要标新立异,彰显自己兼济天下的胸怀罢了。
他们购买她的绣品,耗了时,费了钱,拿去装点办公桌,或者赠予他人,都可以说,纯手工的苗绣。一下子情怀和档次都出来了,有面儿。
是啊,她做的不就是这些人的生意么?
思忖着,绣针扎了一下指尖,尹桑低声呼痛,阿嬷连忙抽过手,反复瞧。出了点血,尹桑闭着眼不去看,这么几次下来,她大概是知道自己晕血了。
阿嬷说:“别绣了,又不着急,你的手还包着,也不好绣,该换药了吧?我去磨药,你别绣了,等着我。”
尹桑看那只包得肿肿的手,真是碍事儿。她看一眼布框,看看夕阳,眼神跑远了。
过几天就得回去考试,下一次回来不知是何时,阿嬷不愿意外出,她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学得会。
正一个人坐着,楼下传来噪杂的人声,听着像是一群后生仔在吆喝。
这个时候,他们应该陪着镇上的领导喝酒,怎么在这半山腰吵吵。
尹桑到栏杆上去。
楼下一群达亨,簇拥着沈峯,正准备往她家栏杆上扔绳子。
真打算爬啊?都什么年代了,这都信啊,尹桑有些鄙视沈峯了,她趴在栏杆上看戏,“说好的夜深人静偷偷爬呢,你怎么带了帮手?”
沈峯几乎是被几个达亨夹着的,脚都离了地,他说:“这不是我的主意。”
他是被逼的,酒桌上,刚喝上几杯,陪喝的达亨就开始拿他开涮,说起劲了,真鼓动他来爬楼,几个人一起哄,就把人推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