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桑说:“一直都会。”
一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直?
沈峯说:“别上瘾。”
尹桑瞥他一眼,“不会,偶尔抽。”
她烟瘾不大,偶尔抽是实话,回城市,偶尔会抽。抽烟时短暂的失神令人平静。
他还穿着正装,显然还没洗澡,却没带着行李,现在这副样子,也不知道走是不走,尹桑问:“你住哪里?”
说着她拿起烟点了一根。倚着墙,透过火光看他,猛吸了一口。沈峯看她熟练地点烟,吞云吐雾,不自禁蹙了眉。
无可否认,她这副模样性.感惑人。松松款款的浴袍,领口隐约可见线条起伏,湿发被扒到一边,还滴着水,她歪着头斜看他,眼神漫不经心。
他好像已经闻到,她胸怀间的香气。
沈峯:“住这儿。”
她点点头,“别嫌弃味道就行。”
沈峯说:“鱼龙混杂……我要是嫌呢?”
尹桑怔。今晚的沈峯有些不一样,针锋相对,言语间似有怒意。她短时间内猜不透,也不是很想去猜。
长长地吐出一口烟,她说:“那自便。”
话音未落烟被夺走了,他移动速度快如疾风,勾住她的腰扣得紧紧的。
“戒掉。”声调很低。
离得近,他的气息涌进鼻端,夹带着烟草味,尹桑抬头笑,“只许州官放火?”
她笑时眼睛都弯了起来,眼珠子在灯下很亮。沈峯眯了眼,“女人为什么要抽烟?”
他问,却不等答案,近在咫尺的唇已经堵上去。
沈峯的耐心显然已经不足。
从香港过来接她,并不算顺路,到了广西还一直打不通电话,助理也查不到她有酒店入住纪录;好不容易电话通了,却不接;接了,却迟迟不说话;说话了,却是不近人情的拒绝……
沈峯挂断电话前,手机进来一条短信——太太入住丽笙酒店,在您楼下,8109。
预料之中。这个小城就这么一个五星酒店,她这么讲究的人,别无他选。
现在他把不耐烦,都表现在急切的吻上了。
上一次接吻是半年前,尹桑分神想,他的吻技还是那么令她着迷,不知是否有许多陪练?
他在这时候咬了她一口。而后倚在她颈脖间,贪婪地嗅,气息渐渐不稳。她的气味,总是轻而易举让人失控,不知是不是只他一人这样想?
像是毒,或说是蛊。
尹桑得意,“现在就想要了?”
沈峯停下了,推开她,盯那双狡黠的眼眸半秒,轻哼了一声,转身拿起床上的外套扔肩上,走到门边又回头,“把你的机票退掉,明天跟我一起回。”
不等她回复他已消失在门口。门阖得还算绅士。
尹桑整理好微乱的浴袍,往阳台走。今天的沈峯,真的有点儿意思。
阿嬷说,带郎仔回去瞧瞧?可沈峯,她请不动。
凌晨城市已经静下来,江景房景致开阔,柳江蜿蜒如百里画廊。江风柔和,吹着她的湿发。
又想抽烟了,这是今天的第三次,实在少见。
她克制住了,百无聊赖,拿过手机刷微博,几百条私信,捡有意思的回了几条,再发了一条新动态。
——人年少时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
第2章 已替换
尹桑离开寨子,算起来已有七八年。
现在的她,妆容精致,淡然知性,识东西,辨南北,操一口标准京片子,瞧不出半点外乡人模样,更看不出是山坳里出来的姑娘。
那会儿可不是这样。第一次见沈峯的时候,她真是寒酸土气到不行。
她穿着灰蓝色的呕欠,袖口磨白,怀里抱着复读机,坐在沈家客厅。即便是特意整理过头发洗过脸,她还是感觉自己灰溜溜的,和整个空间格格不入。
沈峯进门来,微喘着气。
他大汗淋漓,一身球服都浸湿了,脖子上挂着汗巾,边擦边走,目不斜视。听见爷爷叫他,转头看过来。尹桑似乎看到了灯光下汗水挥洒的细雾。
“都说了今天不要去打球,在家里等着!”老爷子语气严厉。
他答:“大院比赛,不得不去。”
“赶紧,换好衣服下来!”
他上楼前,瞥了她一眼。
尹桑现在还记得当时他的声音,那是她听过最好听的声音。比复读机里电台主持人的,更好听。
他洗澡过后才下来。穿白衬衫,袖子挽到小臂中间。适才向上翻的头发,妥帖地盖下来,半遮着浓黑的剑眉,鼻子挺俏。
和刚才的样子,截然不同,压住了勃发的荷尔蒙,多了沉稳。但是,都好看。
他也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
她14岁,他20岁。豆蔻之年遇上弱冠之年,怪他过分惊艳,又或许是她不曾见过世面,总之,她情窦初开,就开到荼靡。
夜风有点凉了,一支烟燃尽,她也只是抽了一口。人生奇妙,这么一根烟,就是她那时候,半年的生活费。
尹桑忽然笑了一声,进屋把烟掐灭,凉水就睡眠片,药片下肚,关机睡觉。
第二天,沈峯好整以暇地坐在大堂沙发上,目光深如井。
尹桑和项目组的人一起,从电梯出来,到前台办退房手续。就在前一刻,她在电话里告诉他,“团队票,退不了。”
这么几个人,团队票?
昨晚从她房间里出来的男人,此时拉着她的行李箱,侧身低头同她说着什么,她时不时点头。
她今天化了妆,远远都能瞧见她的红唇。一段空中旅程罢了,画这么精致的妆容,给谁看?
尹桑感觉有人在看她,偏过头,对上沈峯意味深长的眼神,她扯了笑脸送给他。
盛岳在柜台办完手续,“办好了,走吧,”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遇到朋友了?”
她“嗯”一声,拉过行李箱走在前头。盛岳回头去看,撞上一双锐利的眸子,气势很足,似有穿透力。
是一个风度潇洒的男人,还有点眼熟。
这个小城飞北京的航班不多,在机场再碰到沈峯,尹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正是因此,没有退票的必要,同一航班,只不过舱位不同,他优先安检、优先登机,之后再没碰到过。
一落地,寒意袭来,刚入冬的北京,天光黯淡。眼界里一片霾色,飞机在轨道上行驶,只机翼上亮色标识依稀能辨,灰白机身融进了雾色里,如天外来物。
能见度不过五十米,这是北京。
盛岳见尹桑停下来左右望,问:“找什么呢?”
她嘴边呼出白气,“绿色。”
盛岳安排了车子来接,他喊几米开外接电话的尹桑,“桑桑?”
那头沈峯正在问她的位置,这会儿也听到了,顿了会儿,说:“家里备了饭。”
尹桑走近盛岳说:“我们不顺路,我有人接,”又对电话那头说,“B区电梯口南面儿。”
电话挂断,有人打趣说:“男朋友?”
尹桑摇头:“不是。”
导师从车里探出头:“桑桑有人接,盛子,咱先走吧。”
盛岳手还搭着车门,眼帘一垂一抬间,“等桑桑走咱再走吧,大冷天总不能让她一个人等着。”
尹桑:“没事。”
沈家的车子,青一溜的黑色,不好认,车牌却好认,白底黑字,数字好记。车子在拐弯处打了个双闪,没一会儿就到了尹桑跟前。
小林下来给她拿行李,开了车门,尹桑回头挥了挥手,钻进车里。
车尾灯在前头拐弯处闪了一下,有人说:“这牌照,牛气了,高老座下,净是厉害苗子。”
盛岳眉头蹙起,莫名就想起退房时前台的提醒:8109有消费,请签字。
是尹桑消费了一包安全套。
还有那个,在酒店大堂看到的男人——
四九城里近日炙手可热的人,刚归国的沈家公子,沈峯。
尹桑上车,带了一身的寒风。小林打了个寒噤,不知道是因为风,还是因为人。
沈峯瞥前座一眼,“林子,暖气开大些。”
老板关心,小林笑欢了,即刻把暖风调大。沈峯转头,冲尹桑道:“外套脱了。”
小林脸僵,敢情跟他没有什么关系。
尹桑脱了羽绒服,里头是贴身针织衫,黑色衬得她的颈脖白得发亮。动作间一直盯着他,眼神纠缠。脸没一处肌肉在扯,只眼睛在动,面容便浮上惑色。
她身体的味道盈上鼻息,沈峯正了坐姿,手指在膝盖上搭着,一扣一扣,“你笑什么?”
尹桑:“嗯?”她没笑。
沈峯:“在酒店大堂。”
“噢,”尹桑把羽绒服抱好,也坐直了,“勾引你啊。”
车子顿了一下,司机和小林对视一眼,又赶紧别开眼各自望窗外。沈峯鼻子里嗤出一声,闭眼假寐,没有什么后续。
一路无话,下了车小林开车尾提行李,尹桑说:“我的不用拿。”
沈峯:“晚上不住这?”
尹桑两手插袋里,仰头歪脑袋,眼神在说,不然呢?沈峯眼神轻飘飘,瞥过她的红唇,吩咐小林,“把太太的行李,还有我的,都装到我车上去。”
尹桑:“你也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