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见你 (若瞳言)

　　伊诺克没有搭腔，眼神飘忽着，像个做错事被大人抓到的小孩子。
　　面对儿子的默不作声，摩尔纳太太也不再追问下去或者叱责什么，只是温柔地抚了抚儿子的肩膀。
　　“伊诺克，我觉得斯沃博达先生的建议是对的。比起慢慢养伤，对你而言现在更重要的是让心静下来。先放下球拍，试着去尝试一下生活里其他的事情。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谢谢你，妈妈。”
　　……
　　匈牙利教育体系完备，在首都布达佩斯亦有不少的双语小学，其中以匈英、匈德双语学校居多。正式的匈中双语小学全布达佩斯只有一所，建校时间也并不算久。
　　只是凌珊任教的并不是那一所，而是一所普通的公立小学的一个中匈双语实验班，更类似于担任二外课老师。
　　一周四节课外带一节口语交流课，因为她只是汉办派来的志愿者而非正式教师，再加上这所学校给她的规定比较宽松，所以她并没有被硬性要求每天和其他的匈牙利老师们一样定点上下班，只需要每天完成她的汉语教学任务就好，时间上还是很自由的。
　　第一天走马上任，在办公室和那些匈牙利教师们打过招呼后，凌珊便前往教室准备开始自己的第一节课。
　　她所要指导的那个中匈双语实验班是五年级的孩子，已经学习过一年的汉语了，去年汉办也给这儿派过一位对外汉语志愿者，她算是接手前辈的活儿。
　　这所学校有意慢慢发展为全面的中匈双语小学，所以这个班级有点类似于试验田的意思。
　　想着那群孩子们已经有了一定的汉语基础会让她教起来轻松不少，又想着这个年纪的外国小萝莉、小正太正是最可爱的时候，满怀着期待的凌珊就这么推开了教室的门……
　　教室的面积算不上大，但布置得很温馨也很有童趣。奶黄色的墙漆让人下意识得便感觉到温暖，墙壁上贴着这些孩子们的作品以及一些活动的合影。教室后方还有一个小书柜，柜子里的书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书柜上方还摆着几盆小盆栽。
　　两个孩子一张长桌，一排两张桌子，一共摆了五排，凌珊一眼扫去便算出了这个班里总共有二十个学生。
　　毕竟匈牙利人口不像中国那么浩浩荡荡的，小学一个班级通常都有五、六十号人那样。
　　走到讲台处，怀着紧张而又挺激动的心情，凌珊努力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好给这些孩子们带来一个不错的初印象，也让这些孩子们不要因为她这个新老师而产生压力……
　　……然而现在产生了压力的人是她。
　　“你们好，很高兴能够认识你们。接下来的这一年，将由我来担任你们的汉语老师。”
　　用匈牙利语流利地说着她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开场白，只是说完后……就直接冷场了，孩子们毫无反应。
　　她原以为，这些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孩子，见到她这个来自中国的新老师应该是带有好奇和兴奋的啊，而且不是说西方的小孩子都很开朗外向的吗？
　　结果教室里的这些学生，一个个都像木头人似的正襟危坐，脸上的表情完全看不出哪里活泼，反而全都一副严阵以待、如临大敌的架势。还有不少小眉头拧着、小鼻子皱着，看着要多不高兴有多不高兴。
　　小孩子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凌珊很快便感觉到了这些孩子对她都明显的排斥之意。
　　为什啊？她从走进这个教室到现在总共也就一分钟，没做什么让他们讨厌的事情吧？
　　凌珊继续保持着微笑，自动忽略掉空气中的那股迷之尴尬，接着转换为汉语，并特意放慢了语速说道：
　　“因为你们已经学习过一年的汉语了，所以我在课堂上会尽量更多得使用汉语。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做凌珊。”
　　话音刚落，便拿起马克笔在身后的白板上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时，一直安静得诡异的学生们终于有所骚动，小声地念着她的名字。
　　见氛围终于不那么尴尬，凌珊也终于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指着白板上的自己的名字，拖长了声音再次给学生们念一遍：“凌——珊——”
　　学生们的声音也稍稍提高了些，此起彼伏地跟着凌珊念她的名字，课堂一时间有些嘈乱。
　　而在嘈乱中，学生们念着念着，逐渐就把“凌珊”念成了……“Lisa”。
　　“哦，哦，Lisa！”“Lisa，Lisa！”“Lisa！”
　　她好好的名字怎么一时间就变成了这样？凌珊一时间有点儿懵，只得耐心地纠正着：“不是Lisa，是凌——珊——”
　　这时，坐在第二排一个一头浅金色天然卷的小正太突然特别兴奋地站了起来，操着四声不分的生硬汉语大声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骊山！我暑假去过，在中国的西安，埋着中国第一个皇帝的地方！”
　　如果刚才是有点懵，那么凌珊现在简直有点吐血……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这么这么高大上，都能跟秦始皇联系起来！
　　……这个卷毛小正太该不会是这个班的学霸吧？
　　而周围的学生们全都在学霸君的感召下，一个个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为了防止自己的名字再被曲解出什么诡异的含义，凌珊缴械投降：“OK……你们叫我Lisa就好。”
　　来匈牙利前，她原本还想了好多感觉蛮洋气的外文名，结果一来就被这些匈牙利小鬼们赐了“丽萨”这么一个外文名。
　　……还是这么个回头率极高俗到不能在俗的外文名！
　　只是她还是转过身，用拼音在她的名字上做了发音标注：
　　“……但我还是想再说一下，我的中文名字是‘凌——珊——’”
作者有话要说：　　学生们一上来就对凌珊敌意满满并不是没由来的……算凌珊倒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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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第一节课，就这么在一个出乎凌珊预料的话题中拉开了序幕。
　　所谓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可如果像这样出师不利呢？
　　当凌珊拿出了一沓试卷的时候，在座的二十个孩子集体亢奋了。一个个如同见到洪水猛兽般的表情，甚至还隐隐的透露着点……绝望？
　　“嘿，你们别紧张，这不是正式的考试，我只是想要了解一下你们目前的汉语水平，这样我以后才能更好得教你们。”
　　凌珊耐心地安抚着这群只有十岁的孩子。
　　看来全世界的学生都一样，卷纸就是他们的天敌。只是中国学生对于时不时考上几沓卷子，接受度比较高？
　　学生们的骚动依旧没有停下来，只见刚刚那个天然卷小学霸的同桌，一个褐发小正太突然嗓门比伙伴们高了八度，一张小包子脸愣是撑出一副相当严肃的表情：
　　“你们中国的老师咋都那么喜欢考试啊！”
　　当那褐发小正太张口说出这比较流利的中文时，凌珊惊得手中的试卷差点没拿稳。
　　……为什么这小正太一张口也是一股子的东北腔！
　　该不会和摩尔纳母子他们是一家子的吧？还是说东北话真的很普及是她孤陋寡闻了？
　　但凌珊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这小正太话中的“都”，所以他的意思是以前接触过的中国老师经常让他们考试……当然，前提是他的中文语法没问题。
　　而经过这位先驱者这么一反抗，小孩子们的情绪瞬间被挑拨起来，一个个地用更加强烈的方式表达着对凌珊一上来就要考试的不满。
　　眼看着班级秩序乱成了一团糟，这群小家伙们又不配合她，凌珊一瞬间有点进退不得……这要是放到中国，你们敢这么不服从早就被老师强力训斥甚至祭出叫家长的绝招了小混蛋们！
　　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不断地在心里提醒着这里不是中国、这是你的第一堂课、你要继续用微笑来向孩子们表达着你的善意……
　　感觉自己脸已经快笑僵了的凌珊用商量的语气说道：
　　“这真的不是一场考试，我只是想要了解你们的中文水平。这样吧，卷纸不用写名字，我也不会给你们打分数或者评判等级，所以不用担心自己答错了会怎么样。这样的话，可以吗？”
　　……
　　完全是站在平等的地位上和这些孩子们沟通，总算是说动了他们，凌珊也总算松了口气。
　　甚至在心里感叹着……她上学的时候怎么就没遇到过一个像她这么民主的老师！
　　为了不给这些孩子们带来心理压力，凌珊也没有下去一圈一圈地转着看他们怎么写，就这么坐在讲桌后的座椅上观察着这些孩子。
　　二十个孩子，有四个看相貌应该是华裔的，还有那么两个看起来像是带有华人血统的混血，剩下的估计都是匈牙利小孩了。
　　尤其引她关注的就是坐在第二排靠窗那边的那对儿同桌，刚刚“发言”的卷毛小学霸和东北腔小正太。
　　不得不说，这两个孩子做起卷子时的样子看上去还是挺认真的。
　　不过，她还是不太明白这些孩子抵触情绪会这么大啊？从她一进门起就感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