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行人不多,只有一间奶茶店附近还有学生徘徊。
肖驰在距林悠悠半步的位置站定,垂眸看她,英挺的浓眉拧成一个川。她很漂亮,肤色太白,甚至能看见底下的纹理脉络,睫毛浓长,悬挂泪珠,那种温婉楚楚的气质,天底下没几个男人能抗拒。
她在哭,嘤嘤呜呜的,偶尔抬起手背抹泪,孱弱的双肩隐有抽动。
肖驰盯着她,只觉那泪刺眼异常。
半刻,林悠悠终于停下来,抬起通红的大眼看他,道:“肖先生在这儿等人么?”
“你说我等谁。”
“……”
肖驰随手把烟头扔进垃圾桶,转过身,大手稳稳扶住她纤细的背,“先上车。”
隔着校服,掌心刚好覆在她内衣的后扣上,林悠悠身子猛地一僵,察觉到,他的指肚若有似无在那片位置扫过。
她呼吸吃紧,转过头,肖驰脸色冷淡从容不惊,没有丝毫的异样。
林悠悠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离越野车还有一段距离,她咬唇,略微挣了下,小声地说:“我没事,不用扶的……”
肖驰像没听见,态度强硬姿态霸道,大掌一收,轻松压制她的抗议。她试了几次,逃脱不开,只能低着头小声抽泣,由他半扣半抱带着走。
几分钟后,两人坐进车里。
林悠悠揉眼睛,鼻头和眼皮都红彤彤的,刚要说话,余光里却看见驾驶室的男人倾身朝她逼近。她唬一大跳,条件反射往旁边躲,整个身子紧紧贴上车门。
“你、你……”林悠悠结巴了,慌得话都说不清楚。
他今天怎么有点……奇怪。
肖驰一手扶椅背,一手撑车门,她整个人都被笼在他高大身躯下。他低眸瞧她,她睫毛上的泪珠反射夕阳,熠熠发光。半刻,他道,“你害怕?”
“……”林悠悠心脏颤个不停,没做声。
他俯身往她贴近,眯了下眼,清冽烟草味缠绕在她鼻息,“怕我?”
“……没有。”她小声否认,弱弱的,身体却不听话,往后把车门贴得更紧。车厢并不小,但他侵占她太多空间,她甚至连呼吸都有点艰难。
肖驰保持原样动都不动,一抬眉:“还哭不哭?”
林悠悠默,半刻,抱着书包摇摇头。
他挑眉勾唇,很寻常的一个表情,在他脸上显得既匪而痞。林悠悠一滞,等回过神时却看见他的左手伸到了她头顶,扯出根带子,“啪”一下扣好了。
“……”
肖驰撩起眼皮,语气显得很懒散,“系个安全带儿而已,别那么紧张。”
“……”好吧,是她龌龊了……
林悠悠脸绯红,低头无语。
很快,他挪开手臂坐直了,收回视线,忽然勾了勾嘴角。稍微挨近点儿就紧张成这样,打哪来的自信跟他告白。
小东西。
那丝淡笑转瞬即逝,但林悠悠还是看见了。她两道细眉不自觉微皱,之前受的委屈还没有宣泄完,觉得有点儿雪上加霜,“……你笑什么?”
肖驰发动引擎开他的车,“没什么。”
她齿尖轻轻抵了下唇沿,“……是在笑我吗?”
“没有。”
“……明明就是。”
“行。”
肖驰单手摸烟盒,取出一根塞嘴里,点燃,目光扫过她的脸蛋儿,“就笑你呢。”
“……” (#`皿)
之后是一阵安静。
少顷,肖驰一根烟抽完,打破死寂,“今儿受委屈了?”
林悠悠耷拉着脑袋,略犹豫,摇头:“没有。”
“那一见我就哭。”
“……”她窘迫,半晌才声若蚊蚋地挤出四个字:“不好意思。”
肖驰一哂,“没什么。你跟我不好意思也不是一两次了。”
这话,字面上没问题,但怎么听显得很有歧义。林悠悠两颊微热,清了清嗓子没有接话。
然后又听见低沉沉的嗓音从耳畔传来,似笑非笑,“哭那么伤心,不知道的怕要以为被打的是你。”
林悠悠眸光一跳,诧异,“……你怎么知道?”
“庄寅杰。”
“……”这世上,唯一能比食堂的碗大的,估计就只有小庄同学的嘴了吧。
林悠悠一阵尴尬,怕他对她产生什么不好的误解,于是尝试着解释,“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知道,动手打人是我不对,但是,其实是应瑶她先……”
话没说完,肖驰便面无表情地打断,“你没什么不对。”
“……”林悠悠微怔。
“有因就得有果。”他语气冷而淡,俊脸在夕阳照映下显得阴沉,“你生日那天的事儿,一巴掌轻了。”
“……”林悠悠扯了下嘴角,“可惜那天晚上我忘了留证据,现在应瑶一口咬定,那件事和她没关系。恐怕也只能这样了。”
她说这话时,嘴角上翘,两个小梨涡印在脸颊上,在笑,语气里却充满失落和无奈。短短刹那,肖驰抿唇,眸色深不见底。
半刻,他说:“明天照常上你的课,其他不用管。”
林悠悠一愣,电光石火间,联想到今天在德育处的那通电话,以及刘主任态度的转变,猛回过神来:“……今天,今天是你给我们学校那边打的电话?”
“嗯。”
“……”车厢里开着暖气,温暖如春,林悠悠静须臾,转头看向窗外,嗓音轻轻的,柔而甜软:“肖先生,谢谢你帮我这么多忙。但是,你总这样帮我,我可能会误会的。”
肖驰说:“误会什么。”
“误会……”她抱着书包的两只手,无意识地蜷握,“你帮我,不是因为我爸妈的关系。”
话刚说完,黑色越野车已靠边停下。
她家小区到了。
肖驰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没答话。
“……”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林悠悠觉得有点疲累,做了个深呼吸,然后伸手去解自己的安全带。可未曾料到,摁钮卡住了,半天解不开。
蓦的,她眸光微闪。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进入视野,巧劲儿一摁,按钮开了。同时,男性荷尔蒙的味道兜头盖脸笼下来,强烈又陌生。
林悠悠喉头微堵,有点喘不过气。
肖驰低眸,视线中,她的发乌黑柔亮,白嫩的小耳朵半遮半掩地藏在底下。他眯了下眼,有意亦或无意,薄润的唇拂过她耳垂。
短短数秒一晃即逝。
副驾驶室的车门“哒”打开,又“啪”猛合上,后视镜里,背着小书包的身影面红耳赤,落荒而逃……
夕阳落下了山头,隆冬时节,余温也跟着消退。
有人却浑身滚烫心神不宁。
家里,奶奶在厨房忙活,爷爷在客厅看报纸,二流子林毅抱着LOL大杀四方,一切都和平时没区别。林悠悠强自镇定,跟大家打完招呼,然后走进洗手间。
她抬眸,镜子里映出一张小脸,娇俏动人,红得像颗番茄。
林悠悠心慌,胡乱打开水龙头洗脸。
水声哗啦。
那人的嗓音犹在耳畔,低哑的,半带玩儿味,久久不散。
——
“别总脸红。”他贴着她的耳朵,“你害羞的样子,会让人想吃了你。”
……
林悠悠又羞又窘,闭上眼,脑子里诡异冒出一个念头——偶买噶,远古神话他老人家,刚刚是在……调戏她?
*
良久,直到纤细身影完全消失,肖驰才把视线从后视镜里收回。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他垂眸,滑开接听键,语气冷淡,“喂。”
对面儿一阵嘈杂,不多时,龙洋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出,有点儿出喘,“驰哥,人我找着了,怎么处理?”
“先送成华德育处。”
*
失眠一了整夜,第二天闹钟响起时,林悠悠差点儿没死在床上。
到学校后,袁晓盯着她的熊猫眼仔细打量,很狐疑,“你昨晚是去偷鸡了还是去摸狗了?没睡觉么?”
林悠悠趴在课桌上打瞌睡,可怜巴巴的,“失眠。”
“为什么呀?”
“……”短短几秒,林悠悠耳畔再度回响起肖驰的话,顿时又羞又窘,摆摆手:“没什么,就是快一诊了我紧张而已。”
袁晓一脸不相信,刚要说话,黑板左上方的广播却突兀响起,全校同步,响彻整个儿成华校园。
“通报——我校高三(九)班学生应瑶,于201X年12月25日晚伙同社会人士抢劫同校同学,情节极其恶劣。经校方研究,决定给予开除学籍处分,以儆效尤。”
全校瞬间炸开锅。
袁晓难以置信,“……应瑶,被开除了?”
林悠悠也愣愣的,“好像……是这样?”
班上同学也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应瑶作威作福这么久,德育处这次给力,总算为民除害了。”
“不过,她家后台挺硬的,校董事会都有她家亲戚……学校什么时候这么大公无私了?”
“管他呢。反正是件好事。”
***
风波平息,时间的长河继续往前流。
那件事以后,林悠悠再没有见过应瑶,偶尔有同学讨论,说那个女生已经被家里送去国外上学,有说是日本,也有说是西班牙,版本众多,无从考据。林悠悠听听就过了,不多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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