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侧头过去:“呸,不要脸,自己还不是过来破戒。”
云焕说:“还不都是为了陪你,陪你的话就不算是破戒。”
明月拿余光偷偷瞄着他,看了会儿,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云焕挑着一边眉梢:“怎么这么说?”
平日里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云医生,今天一晚上说的好听话,做的亲昵事,能敌得上过去一周的量了。
人在什么时候喜欢奉承另一个?要么是撒谎,要么是心虚。如果性质更加恶劣点,既撒谎,又心虚,那云医生可真是厉害了。
服务员小哥端着一盘烧烤过来,云焕又抽了几张纸巾,把每个铁签子前端烧焦的地方细细擦过一边,整整齐齐码在明月前面。
他说:“我之前,是有点事没告诉你。”
明月狠狠咬了一口肉串。
云焕把手机放到桌上,屏幕的方向正对着明月,缓缓道:“晚上你见到的那个人,叫齐梦妍,她就是我前女友这件事,你应该知道了吧?这半年来,她陆陆续续给我发过几次短信,不过我一直都没回。今天的事情,也是我妈妈做的中间人,事先我并不知道。”
明月默默吃肉,不置可否。
云焕说:“之前听你提起她的时候,我觉得有些意外,所以当时就想问你是不是知道她。后来看你只是单纯喜欢她的演奏家身份,对我们的事一无所知,这件事就被拖了下来,一直到今天。”
明月觉得今晚这肉有点老,嚼得腮帮子很累:“嗯,为什么不说呢?”
云焕说:“觉得没什么必要,只是一个故人,觉得彼此都不会轻易碰到。故意跟你解释,除了此地无银三百两,说不定还要被你说成是旧情难忘。”
明月抿抿唇:“那是不是旧情难忘呢?”
云焕这时变换下坐姿,方才撑着台面的手相叠着交握,他垂着视线紧盯面前的盘子,过会道:“董小姐想听听我心里的实话吗?”
废话,明月没好气:“难倒你还要把我当傻子玩?”
云焕不由笑,微扬起眼睛睨着她:“也不是,只是假话听了舒服,实话的话多少总多少有点膈应人,所以我得要提前先告知你一下。”
明月甩了手里的签子:“你要憋死我?”
云焕这才道:“说没一点想法,是不可能的,毕竟在一起几年,就是家里的阿猫阿狗,几年后忽然丢了,心里也会难受一阵子。”
“刚刚分开的时候,肯定难熬一点。过了两年,什么都淡了,只是偶尔想起来的时候还是有点纳闷。”
他一嗤,带点滑稽的无奈:“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才会接连被两任女朋友都用同一种方式甩。”
明月明显的一脸不相信:“就只是想这个?我以前听李葵说,你们都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你很爱她。”
一想到这儿,明月忽的有点激动,坐立难安。
云焕伸手按住她攥成拳的一只手,很认真地纠正道:“我爱过她!”
云焕:“当然会爱过她,就像之前跟你在一起时一样。如果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在一起,他却自始至终没爱过她,那他算是什么男人?”
明月鼻子有些酸酸的,冲得眼睛疼:“那不一样!”
云焕问:“有什么不一样?”
明月说:“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们都还太过年轻,那时候是不成熟的,对爱情的理解也是不成熟的。跟我分开之后,你有了她,因为有过上一次的失败,所以会更加珍惜和慎重……你明白吗?”
明月将手抽出来,捂着脸,深呼吸几口后才道:“你爱她,比爱我要多。”
“那可不可以这样说,因为有过上一次的失败,所以我对跟你的复合更加珍惜,我也可以爱你更多。”云焕叹息:“你又摇头了,你是不是想说,人只有一次真心付出的机会,到了下一次就只是对生活的妥协?”
云焕往椅背一靠,两手垂在腿边:“这样还有什么可谈的,反正横竖你都觉得我们是凑合了。”
明月捂着脸坐了好一会儿,终于忍受不了巷子里吹来的横风,屁股一抬,头也不回地往公寓的方向走。
云焕立刻往台上扔了钱,拿过手机,一直紧紧跟在她身后。灯光之下,两个影子,她快一点,他也便快一点,她慢一点,他就跟她并肩。
街上终于冷清一些,城市里漆黑的夜空,完全看不到一颗星星,道路旁黄色的路灯只开了半边,绕满了乱飞的虫子。
摆乱的车子,踩烂的塑料,醉酒后骂骂咧咧的踉跄人影,还有深夜里,一个跟着一个,失意的人。
明月抱着双手走进夹巷,被一只忽然窜出的猫咪吓得大喊。云焕在后拨过她肩,将她一把揽进怀里,轻声地说:“别怕。”
她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砰,砰砰砰,跳得连同胸腔都在一齐共鸣。她十分依赖地偎依进他怀里,跟他紧紧地拥抱。
“云焕。”她小声呢喃。
“嗯?”
“真的好怕呀。”
“什么?”
“怕你会走,或是不见。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擦肩而过。”
云焕抱着她的手越勒越紧:“你在胡说什么啊?”
云焕能明显感觉到她在怀里的颤抖,像是一只淋过雨的猫,走过一条很长的街,却最终只能钻进一个湿透了的纸箱里。
云焕脱了自己的外套,盖在她的肩上,皮肤在薄薄的衬衫下滚烫又干燥。他将她推到墙面,一手紧搂住她的腰,一手扼住她的下巴,很温柔地吻她。
直到她气喘吁吁,脸随着身体一起热得烧了起来,他方才将她轻轻放开,手擦着她唇边的口水,道:“还想跟我擦肩而过吗?”
她慢慢地,拿额头抵住他前胸,不说话。云焕往她头发上亲了亲,说:“董小姐,或许我们都该诚实点,你说是吗?”
明月一怔,想起那年图书馆里,她对云焕说过同样的话——“云学长,或许我们都该诚实点,你说是吗?”
那时候是他心口不一,行大于言,她却不信邪,非要逼他说出心里的感觉。现在调了个位置,换成她胸有城府,他要得到她的肯定。
可她早已有了自己的小脾气,要像是曾经那个臭屁熏天的家伙一样,吊一吊他胃口地问:“你说什么啊,云医生?”
云焕立刻吃吃地笑起来。
明月到家的时候,朵朵睡得正熟,他们坐在沙发上又依偎了一会儿。云焕就着一盏小夜灯道:“你最近就把这房子退了,搬去我那儿吧。”
明月一怔,眨巴眨巴眼睛看他。
云焕说:“便于管理,省得我一下班,楼上楼下两边跑。你也不用因为一点小事就伤神,可以看看我有没有在你不在的时候偷偷跟人联系。”
明月幽幽道:“可是管得住你人,不一定管得住你心。”云焕立马拧上眉,往明月额头弹了一指,她疼得一直吸气,吐了吐舌头。
云焕第二天有早班,再呆了一会就不得不走。明月送他到门外,听他道:“我正式代我妈妈向今晚的事情道歉,也代那个被前女友联系的云焕道歉。”
“以后保证不会了。”云焕说:“也请董小姐别再有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既然我已经决定要重新跟你在一起,便不会三心二意。就像是只要我往手术台边一站,那便意味着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会绝对专注。”
明月这才露出久违的笑脸,很满足地点点头,随即又有些伤感道:“只吃了一串羊肉,就回来了。你就不会在我生气的时候,先帮我打包带回来?”
无理辩三分,云焕有点高兴又有点忧愁的想,那个他熟识的董小姐终于回来了。明月又抓着他道:“还有,你手机呢,我要看你跟那谁的短信!”
云焕翻眼:“刚刚让你看不看,现在想看?晚了。”
明月不肯:“你拿给我!”
云焕只好坦白:“早删了,没什么内容,谁存那么久啊。”
明月黑脸:“那你刚刚还装模作样拿给我!”
云焕笑起来:“男人有时候也是要藏点小手段的。”他走出去,将门带上前道:“外套我有空来拿,你帮我挂起来之前,记得摸一下内袋。”
什么意思?
明月抓抓头发,不明就里地掏了一下口袋,指尖所到处被一个物体挡去前路。她手一蜷,将之取出来,居然是个首饰盒。
盒子与朵朵晚上得到的那个相比,更加精美,更加华丽,每一处细节无不流淌着人民币的气息。而盒子上的品牌logo,她是很熟的。
明月还没拆开盒子,心已经先跳了起来,等果真小心打开,看到里面闪闪发亮的钻戒,便又听砰砰两声。
眼前绽开焰火。
明月缓了好一会才说服自己相信这个事实,是求婚吗?送的是钻戒哎!钻戒是代表求婚吗?不然人家结婚戴什么!
她嘿嘿笑着,将戒指套到无名指上,不大不小,将将好就是她的尺寸。
那些不安和气恼,被这碳做的华丽所击倒,明月哼着小曲去拿手机致谢,却不想恰好接到来自李葵的一条信息:
明月又忍不住心中一梗,思忖再三,给李葵拨了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