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尹光年,你真的很讨厌。”梁暖简直受不了这个正经男人偶尔才会显露的嘴贫, 拿漂亮的眼睛瞪他, 他嘴角扬起, 又再度瞥了一眼那厢脸色更加阴沉的肖诚, 这才施施然离开。
尹光年的离开也同时带走了梁暖脸上洋溢的笑意, 人家都说分手之后可以再做朋友, 梁暖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她是个小气的人,别人给过她一巴掌,她会在心里记恨很长时间。
她没有办法再好好面对肖诚, 哪怕是跟他心平气和说几句话, 哪怕他此刻的眼神全是深情全是对她的关心。
无视她的冷若冰霜, 肖诚默默地上前,坐到她身边,把她被包扎过的手看了又看, 这才低沉开口:“昀山说你出事了, 我很担心, 所以……”
“所以你就来了, 想让我知道你还是爱我在乎我,就算你把身体给了别人,心却依然在我身上,为此我应该感动,是这意思吗?”
肖诚被她这一串噼里啪啦不留情面的话给刺激地无地自容,垂着头小声道:“暖暖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就算……就算我们分手了,我,还是不想失去关心你的资格……”
“你当然已经失去了关心我的资格!”梁暖的声音陡然间抬高,她不可思议地扭头看着身旁的男人,还是那张温文尔雅的脸,如今却面目可憎。
“肖诚,不要再跟我玩什么文字游戏了,我梁暖是什么脾气你应该最清楚,对你,我已经够克制了,难道你还指望我放弃我自己,一辈子做你的蓝颜知己?”
肖诚一时无话可说。
“我好不好,现在你已经看到了,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你走吧,我说过我们不要再见的。”
“就这么急着赶我走?”肖诚终于被她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激怒,冷笑一声,“怪我打搅你和他的二人世界吧?”
“你什么意思?”梁暖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肖诚的脸色不好看,终于一吐为快:“暖暖,你的脾气我当然清楚,你是个爱憎分明的女孩子,当初也是这点吸引了我,但是现在你对尹光年的态度呢?这个人对你对你家做过什么?难道你忘了吗?
这样一个居心叵测的男人,你为什么还要跟他走这么近,这些问题你有好好想过吗?”
这些问题梁暖不是没有想过,只不过从没有人当着她的面把事实捅出来,所以她一直捂着眼睛,假装以为这些问题并不存在。
而现在,肖诚成了那个捅破窗户纸的人。
她万万没有想到背叛她的人却反过来咄咄逼人地质问她,仿佛犯错的人是她,梁暖怒火攻心,高声道:“因为他至少从来不会骗我!他不会把我当傻瓜,也不会让别人来欺负我!”
他会在我无家可归的时候带我回家,会在我饿的时候送上一碗面条,会陪我一起喝酒,会在我自嘲是没妈的可怜虫的时候,安慰我说我不是一个人,至少他跟我一样可怜。
我努力恨过他的,可他那么好,就算是爱憎分明的我,也没有办法继续恨下去。
可这些心里话是不能和肖诚分享的,梁暖气得不轻,情绪上的突然失控让她感到头晕目眩,她不想在肖诚面前流露软弱的一面,硬撑着想站起来走开,这时一旁的病房门突然打开,尹光年出现在门口。
他多半是听到了他们的争执,不客气地对肖诚下逐客令:“暖暖今天流了不少血,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让她情绪激动,肖先生有话还是等她恢复了再说吧。”
肖诚碍于他说的是事实,不再多言语,只是脸色极其难看。
尹光年瞄了一眼梁暖,见她唇色白得吓人,顿时意识到不对劲,探身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梁暖倚靠在椅背上面白如纸,轻轻说了一声“我头晕”就紧闭上了眼睛,她手脚无力意识模糊,耳边尹光年和肖诚呼唤她的声音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她想回应他们,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尹光年反应迅速,二话不说就弯腰抱起梁暖,大步流星地朝不远处的急诊医生奔去,焦急地大喊:“医生!医生!快来看看,她晕过去了!”
医生和护士蜂拥而来,梁暖被安置在病床上轮番检查,尹光年退到一边,再回头,走廊已经不见肖诚的踪影。
他漠然地回过头来,注视着病床上紧闭着眼睛的女孩子,这个时候,他终于可以不再苦苦压抑每天都在疯狂生长的情丝,他可以放肆地看着她的脸庞,用目光亲吻她的脸庞。
那些内心不坚定的懦夫,是不配拥有蒙尘的珍珠的。
上天对他一贯刻薄,总是一次次夺走他的幸福,这一次,他要拼尽全力,留住他生命里仅存的美好。
说什么他也不会再放手了。
晚上梁暖和安娜都留院观察一晚,梁暖血糖低体力不支,躺在床上乖乖输液。公园里发生的挟持事件性质严重,被绑走的女孩子还是知名乐队成员的现任女友,除了被拘留的男子,当事人都被带去公安局录口供,晚间警察过来医院录口供,梁暖安娜二人把经过详细复述了一遍,听得几个大男人傻了眼。
张昀山反应最大,指着安娜带头数落:“你能啊,别的女生看到坏人跑得比兔子还快,你倒好,拉着暖暖一起往里冲,要个个像你们俩那么能耐,全国的警察都得失业你们知道吗?拜托两位姑奶奶,有功夫也架不住人家手上有刀啊,随时随地记住自己是弱女子好不好?女孩子碰到歹徒躲远了打电话拨个110一点不丢人,真的,我都不敢想象,今天我和年哥要是晚来几分钟,你们俩会怎么样。”
张昀山苦口婆心,安娜以往习惯跟他对着干,这次难得认怂,知道今天是她莽撞强拉着梁暖涉险,害得梁暖手受了重伤,她也是心有余悸,躺在床上一声不吭任由大家数落。
大权也站出来说话:“山子这人说话一向不靠谱,但今天这小子还是说了几句人话,安娜你虽然从小有英雄梦,但是咱们都长大了,咱得学会做狗熊,怂的人活得都比较长,你看那池塘里的王八,随随便便就能活几百年,可不就是因为怂吗?”
梁暖躺在隔壁床笑得肚子疼:“大权你这举的什么馊例子啊。”
“权哥,我吓得心肝都要飞出来了。”张昀山哭丧着脸,“真特么的今天出门没翻黄历,老婆差一点就没了。”
“谁是你老婆啊。”安娜躺床上红着脸嚷嚷,“张昀山你再胡说八道我撕了你的嘴你信不信?”
“有功夫了不起啊,安娜我警告你,我也有功夫,你再不给老子安分点,信不信我用我的功夫先撕了你的嘴?”张昀山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喂喂,我也警告你们俩啊。”这回说话的是徐威廉,“我们这些单身老狗耳朵可没聋,大晚上的当着我们的面开车,信不信我让你们撞车?”
“神经病!你乱说什么啊!”安娜狠狠地瞪了一眼张昀山,暗地里猛掐了一把,张昀山痛得嗷嗷叫唤,一副越被虐越快乐的样子。
“时间不早了,我和昀山留下,大权威廉你们两先回去吧。”发话的是打了开水回来的尹光年,梁暖的大小事一贯都是尹光年在处理,这个时候他要留下照顾,也没有人会跳出来异议,大哥发话,小弟们自然照办,赶紧离开让两个病号好好休息。
三甲医院的急诊室也许是这个城市夜晚最忙碌的地方,不断有病人进出急诊室,外面闹哄哄的,有人在外面哭,声音断断续续,扰人睡眠。
梁暖并不是被吵醒的,其实她根本没睡多久,伤口麻药的药效过去了,这丝丝拉拉的痛简直能要了她的命。
人真的不能瞎逞能啊,她今天第101次叹气。
“怎么?睡不着吗?”头顶传来好听的男声,听声音就知道他也没什么困意,梁暖翻了个身,对上尹光年关切的眼神,小声“嗯”了一下,又转头往隔壁床瞥了一眼,见安娜睡得沉,张昀山蜷着身子睡在陪护床上,一下一下有规律地打着呼噜。
“我是不是吵醒你了?”她压低声音问:“现在几点了?”
“快一点了,睡不着吗?”尹光年体贴递来一杯热水,梁暖顺从地喝下半杯。
“嗯,麻药过去了,疼得睡不着。”梁暖捧着伤手俨然已成“病美人”,她眉心皱着,可怜兮兮地抱怨:“特别疼。”
邻床有了动静,安娜醒过来了,睡眼惺忪地问她:“暖暖,年哥,你们怎么不睡觉?”
“暖暖你手是不是很痛?”她紧张兮兮地爬起来,挣扎着要下床。
“不痛不痛。”梁暖赶紧制止她,“安娜你躺着吧,我口渴起来喝水,喝完就睡了。”
安娜半信半疑地躺下了,很快又睡熟了,梁暖装睡了一会儿,实在觉得这个夜晚过于难熬,悄声对尹光年说:“我想出去走走。”
尹光年取来她的大衣围巾给她披上:“走吧,我陪你。”
两人出了医院的急诊室,绕着医院走了一圈,冬天的风吹在脸上凉凉的,分散了一些疼痛的注意力,尹光年让梁暖坐在住院大楼大厅的椅子上等他一会儿,很快他人回来了,手上拿着外面买回来的面包热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