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如OL 一般衣着光鲜地出门, 深怕别人知道她在做服务员,工作的时候也时常担惊受怕地望向窗外, 就怕不幸被熟人撞见, 每天明明郁闷地快死掉了, 晚上回家还要装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说谎的人每天都戴着假面具,随时害怕有人揭开面具发现他的真面目。
这样的日子她真是受够了!
梁暖一气之下把那件套装塞进了柜子的最下面, 取出了最近常穿的衬衫牛仔裤。
她看着镜子中素面朝天打扮地像个路人的自己,想起过去从头到脚都透着精致的自己,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容。
这些日子她还在苦苦坚持些什么呢?明明那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梁大小姐早已经死了啊。
面子、里子……她既然已经一无所有, 那么这些东西她也通通不要了, 就让它们见鬼去吧!
早餐时间梁暖姗姗来迟, 她一出现, 餐桌上的几个人惊得没心思吃饭了。
大权咬着面包, 从头到脚打量一身普通打扮的梁暖, 往日的高贵精致无影无踪, 倒更像个邻家女孩, 他有点懵,不太确定地问身边的安娜:“安娜,难道我记错了, 今天是周六不是周三?”
安娜迷茫地摇摇头,笃定地说:“今天是周三没错啊。”
“哦。”大权为此找到了另一种解释,对着坐下来的梁暖说,“暖暖你今天休息日啊?哎哟,你们老板挺有人性的啊,不像我们IT狗,别说休息天了,连睡觉时间领导都惦记着。”
几个人好奇的目光都追随着她,只有尹光年泰然自若地吃饭看报,她用冷傲的面孔来掩饰心里的紧张,用很轻松的语气说:“不是啊,昨天被老板炒鱿鱼了,我又找了份新工作。”
所有人还在消化这个消息,她又来一句:“哦,那个地方你们知道的,安娜以前工作过的咖啡馆,我打算接替她的工作。”
这句话犹如平地惊雷一般炸得在座几个人不动弹,过了好半天徐威廉头一个反应过来,流里流气地伸过手来拍梁暖脑袋:“我说暖暖,不错啊,跟哥学的吧?看你威廉哥我,大丈夫能伸能屈、能软能硬……”
“咳……”餐桌那头,这一家的老大尹光年咳嗽了一声,还给了徐威廉警告的一眼,徐大少爷马上由大丈夫变回小瘪三,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没大没小,傻吃没脑子……”大权一边扇徐威廉脑门,一边眼睛晶晶亮地盯着梁暖,像狐狸见到肉:“暖暖,那一带有很多白领美眉的,你帮哥留意留意啊。”
“大权你醒醒吧。”安娜一向喜欢泼大权冷水,“那一带美女是多,但是瞎眼的少啊。”
“瞎眼的少,但是说不定近视的多呢?!安娜你就爱打击我,你摸着良心问问,我大权对你好不好?还有你知道人一生最重要的是什么?”大权激动地站了起来,单手举着一根油条开始造作夸张的演讲,“是希望!是hope!!!肖申克的救赎里的黑老头怎么说来着?Hope is a good thing! Maybe the best thing!安娜你不能连一丝hope都不给我啊,你等着吧,世界上千万个波大条正的美女,总有一个是属于我大权的…… ”
“没事瞎希望什么啊,我说你实际点赶紧攒钱买个充气娃娃,凑合凑合咱哥俩一起用。”徐威廉在一旁不怕死地插嘴,下场就是被愤怒的大权塞了一嘴的油条。
安娜已经被这两个蠢货逗得笑倒在梁暖的怀里,梁暖嘴角也噙着笑,心里盈满了感动。这帮少根筋的家伙,她还以为他们多多少少会问她尴尬的问题,他们倒是很照顾她的感受,配合无间地就把话题扯到别的上去了。
他们的苦心她都明白,心里也愈加庆幸能认识这样的朋友。
察觉到有一道视线停留在她身上,她敏感地转过头去,就见尹光年正含笑望着她,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他习以为常地无视,下一秒端起咖啡杯朝她举了举,满含笑意的眼睛分明在说着只有她懂的话。
为勇敢干杯。
去上班的路上两个女孩推心置腹地聊天,梁暖把考虑一晚上的决定告诉好友。
“我想先在标哥那干一段时间,工作的事情,尹光年有一点说得对,找一份好工作不能急,也需要机缘,我想,手头上的工作先做着,再等那机缘出现。”
她叹了口气:“说到底,我自己也还没想好要做什么,趁这段时间,我好好想想,第一份工作好比人的起跑线,我已经在起跑线上输给别人了,更要想清楚自己适合长跑还是短跑,你说呢安娜?”
“暖暖,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安娜崇拜地看着梁暖,她可从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日子也从来都是得过且过,跟梁暖相处这段时间,她觉得自己受益很多,从小富养的女孩子见多识广,丰富的生活阅历不是她这种一般家庭出身的女孩子能拥有的。
还有一件事安娜没有戳穿,只是心里暗暗高兴。
梁暖和尹光年之间水火不容的关系终于出现了一丝丝好转的苗头。
对于梁暖暂时留下的决定,表现最兴奋的人其实是伊莲的老板标哥。
标哥这段时间也在为找人犯愁,搞艺术的都重感觉,所以标哥在招服务员上标准跟别的老板不一样,不合眼缘的不要,颜值低的不要,打扮太土的不要。
总之招服务员这种小事,标哥却当成了选妃,非得找个好看养眼的。
所以他对梁暖简直是再满意不过了。
梁暖可不是安娜那样逆来顺受的个性,一旦目标明确,她就会尽一切努力为自己争取利益,所以上午关起门来跟标哥谈判了足足半小时,在标哥的哭穷声中把自己的薪水提高了2000块。
加薪1500块在梁暖眼里理所当然,她知道自己值这个价,以她的条件,去当一个小时车模赚的可远远不止这些,只不过她不喜欢为了钱在人前袒胸露乳,那太掉价,他爸虽然破产了,但脸面还在,她输不起。
她有她的底线,凭劳动赚钱和凭肉体赚钱,那可是截然不同的概念,她宁可前者。
梁暖为自己争取加薪,当然也是因为一段时间观察下来,知道标哥最不缺的就是钱,咖啡馆虽然租金昂贵,好在生意不错,听安娜私下说,标哥的油画一年能拍卖出去好几副,单价都是几百万以上,在圈内,他是名气不小的画家,更何况,他自己还是个收藏家,家里的名家藏画价值难以估量。
标哥抠,无非是因为资本家当惯了,不压榨员工耍耍老板威风他浑身难受。
标哥一边高兴一边哀愁,富家小姐果然不好对付,说起正事来寸步不让,有理有据,小姑奶奶气场大得他都觉得矮了她半截。
工作的事暂且这么定下了,梁暖煮咖啡甚至煮意面也更用心了,她心里有个小计划,想在标哥身上偷师,等她将来有资本了,也开一家这样的咖啡馆当老板娘。
可惜这天梁暖的好心情还是被一位不速之客给破坏了。
她做服务生最怕的是什么?最怕的还是遇见熟人。可惜她今天出门没翻黄历,不仅碰上了熟人,还碰上了有过节的熟人。
她穿着服务生的工作服站在吧台前清点今天刚到的咖啡豆,一抬头,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吊儿郎当的张昀山进了店门,看到她也是一脸错愕。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张昀山不敢相信似的上下打量她,尽管难堪,梁暖面上依旧是处变不惊,大方任他看,这个城市就这么点大,碰上旧人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那么早就来了。
想到今年的运势,她只能在心里苦笑,有时候悲观地想,是不是前二十年把这一生所有的好运气都用尽了,剩下的就全是厄运了?
张昀山今天难得收拾得人模狗样,一身Armani蓝色西装,发型也是时下最新潮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有钱公子哥。
他的表情先是活似见了鬼,再是嘲讽,见梁暖没什么反应,自己大概也觉得无趣,便径直朝窗边的位置走去,那里已经坐了一位眉眼干练的短发女孩,见张昀山过来,连忙收起了桌上的苹果笔记本,顺便朝他泛起一个公式化的笑容。
张昀山坐了下来,恰好正对着梁暖,因此她可以看清他的表情。见他笑得局促克制,举止规规矩矩,熟悉的人哪里有机会见到他这样道貌岸然的样子?
梁暖了然一笑,看来公子哥被家里逼着出来相亲呢。
她有心看好戏,那边的张昀山却不好过,一瞄见梁暖在偷窥他,就拿眼警告她,梁暖毫无退缩,拿着菜单大大方方地走过去点餐。
“请问先生小姐需要些什么?”她的笑容职业自然。
“我已经点过了,张先生呢?”这位小姐友好地询问对面的男人。
张昀山似乎还沉浸在“梁暖竟然沦落到做服务员”的震惊中,眼睛一直黏在她身上,直到相亲对象提醒,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他歪着头问梁暖:“你们这有什么啊?”
“CAPPUO,拿铁,摩卡,焦糖玛奇朵,都有,就看先生喜欢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