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长华一脸疑惑的冲上了天山,空澄才在一片目瞪口呆中得知了雍正帝病逝于养心殿的消息。
“那个……主上……”蓝卿憋着笑看着一脸郁闷的空澄,指指京城,问,“是不是要把最北边的那间屋打扫出来?”
“不!”空澄用力捏着皇榜,想着离宫时胤禛一脸诡异的表情,愤愤开口,“只要他敢来,你们就给我把他丢去桃林里喂猴!”
该死的,空澄一阵咬牙,怪不得自己安慰胤禛就算再也无法相见,也要看淡生死,保重身体的时候都是一幅抽了的表情!
早在皇太极那会儿历史就已经走了外八路了,也就自己会一门子死脑筋的认定了十三年雍正,今后,谁再和她提天命,她
☆、97归属与世界
对于一个已经体会过九五之尊的人而言,无论周围是不是熟悉的人,那种不肯落于人后的性格早就融进了骨血了,成为了一种本能。因此,禁闭期过后,四处一打量周围人的修为,雍正爷顿时黑了一张脸,猫进房间里,过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直到消去了那光亮的脑门顺带着拥有了一头飘逸顺直的长发的时候,雍正帝——胤禛才一脸不自在的揪着一头的长发,顶着一张和长华别无二致的年轻脸皮走出了静室。
长华第一个笑了,他当初会把黛玉算计给胤祥,一开始不就是打着想看老四变脸的想法的吗?结果当年他确实给他老子添了堵,但是冷面王的实力实在是不可小视,所以长华也只能一脸遗憾的看着期待落空。但是没想到啊没想到,时隔多年,他的愿望居然就这么出人意表的达成了?看看老四那一副别别扭扭的模样,长华几乎都要拍桌大笑了。不就是面皮嫩了点吗?不就是留了一头堪比女人的长发吗?老四,你那一副被人强了的模样是咋地?
蓝卿要笑不笑的捧过一个托盘,胤禛顿时眼睛就是一亮。那可不就是他此刻最急需的东西吗?不过,胤禛的面色又黑了下来,他一个大男人,谁要告诉他那个青金色的发箍要怎么用?爷一个连梳子都没摸过的人,要怎么把那玩意盘在头顶?
蓝卿刚想伸手取出梳子,虽然他是主上的天官,但是对于这些主上在意的孩子,他也不介意帮帮忙。更何况,蓝卿眼中划过一抹幽光。除了长华和胤禛之外,他们几个可都清楚的知道,这两个孩子日后回了十二国可能会走上怎样的道路,因此,在两人不知道的时候,三个人早就形同默契的给长华还有胤禛不同的定位。或许,照现在看来,不出意外的话,比起长华那孩子,也许胤禛陪着主上的时间,要比任何人想象的都长……
“交给我吧。”空澄抚了抚衣袖,伸手截下了木梳。然后看向胤禛,笑了笑,“还不过来?”
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胤禛的头发乌黑如同鸦羽一般,甚至冷冷的泛着青色,那是一种黑到了极致的光晕。而长华的头发,柔顺的却仿佛最上等的丝绸,阳光下,可以窥见丝丝的紫色流转。
空澄微微的翘起唇角,眼中越发的满意,摸了摸已经束好的的长发,点点头,爱新觉罗家的皮相一直都不错,长华和胤禛一个彷如春风,虽然看起来温和但其实夹在其中的冷意足以让人望而却步,另一个则是面目冷厉仿若冰雕雪刻一般,即使看着都会让人徒生退意,却不知,冬雪越冷,被覆盖与其下的内心就越发的温暖、珍贵。这样的两个出类拔萃的气质,如今终于全部摆脱了秃头,完全符合了她的长发情结,空澄表示,如果不是实际不允许,或许她当年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撺掇着玄烨废了这该死的发式!
“玛嬷。”胤禛一脸困窘的看着越摸越起劲儿的人,对上长华幸灾乐祸的眼神,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看了看已经长及腰部的发丝,觉得自己剃发的愿望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奢望。
不过,胤禛的面色却是渐渐的退去了无奈换上了几丝柔和,这样亲近且性情‘活泼、生动’的玛嬷,不正是自己一直努力的方向吗?身在皇家,他有太多的不得已、不情愿,而今他终于能够摆脱那里,虽说被抛下的,是看似万丈荣光的九五之尊地位,但是,胤禛却没有丝毫的犹豫、后悔。他已经做了他能做的,那么,他为自己活一场,又有什么不可以?
皇阿玛曾经希望他能够是个贤臣,佟额娘曾经希望自己能够对得起皇子的身份,他的福晋、子孙都希望他能够荣登九五,荫蔽后人,哪怕到了最后,他的皇阿玛也是对他说:“既然身为爱新觉罗家的人,那么你就要背负起这个姓氏,无论你愿不愿意,皇帝的责任,你要担得起!”
可是又有没人问过他的心情?他争皇位,不是为了权利,而是为了生存。他的勤政冷漠,也是为了尽快的完成盛世,传承下一代责任。所以,当他尽到了为子为帝为父为君的责任时,他抛下了所有的枷锁离开了。因为在宫里再一次见到玛嬷的时候,胤禛就知道,如果这个世间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让自己安心,可以让自己回去,可以让自己留恋的,那么就是在这个人身边,这个对自己没有所求,没有要求,只是单纯的看着自己想让自己活下去的人身边,在空澄淡漠的瞳孔中,胤禛看到了自己,不是四皇子,不是爱新觉罗的自己,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个人的身边,就是自己寻觅已久的家。那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就再也无法再宫中找到的,家的感觉。
胤禛再度垂下头看着自己的长发,又看了看对面目光温润的看着自己的六哥,再看到围绕着身后女子而坐的一圈人,胤禛握了握拳,第一次觉得是如此的心安。
司徒和蓝卿对视一眼,默默的点了点头。果然,胤禛的决定,一定不会让他们失望。
天山上虽然一年四季都有白雪覆盖,但是也不乏个别的地方云蒸霞蔚、绿意盎然。胤禛虽然修行有成,但是和长华一样,缺少实际的锻炼,所以自从出关后,天山上又恢复了每日里打打闹闹的局面,乒乒乓乓的,热闹非凡。
“主上。”蓝卿眼带担忧的递过来一封信。
“怎么了?”空澄点点信封,歪了歪头,“这次又是谁去了?”
“是保成。”
空澄一愣,然后淡淡的垂下了眼眸,出口的话语却不是伤心,“蓝卿,你说,我们在之前见过了多少次麒麟旗?”
“当初我都不怕,你觉得,短短百年,你主上我,真的是这么感情丰富的人吗?那些注定会死去的,我或许会遗憾,但是并不会伤心。你知道我的,容毓。”
你该知道的,我对这里的一切都是抱持着什么样的态度,而这里的人,在我的心里,又是怎样的情形。两个人,已经非常不容易了。你该知道的,我们早就不是凡人了,千年的时光,人都会变得麻木、无情,更何况君王——早就不是人了。
至于长华和胤禛……空澄看着沉默不语的两人,死去的,毕竟是他们的亲人,更何况保成又在他们的心中占据着那样的地位。但是,不是空澄冷漠,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连亲人都算不上,空澄的态度不是冷血,而是现实。十二国,不是说说就能明白的地方。失去了家,失去了故乡,完全陌生的环境,如果你们连死别都无法忍受,又如何忍受着刻骨的寂寞在另一个世界独自生存?
如果你们无法真正发现那一点,那么即使去了十二国,也依旧会格格不入。那么即便是会难过,空澄也绝对不会心软,两个人,会被舍弃的。
早在你们走在她的身边,你们就注定了要放在心里的人就只有身边的几个,血缘兄弟,那些……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真的,能够明白吗?
要放弃的,要选择的……觉悟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理解而已,而是,谁更重要的问题。简单,却直白到残忍。
司徒敏之的眼中是冷漠的笑意,衡阳扭过了头,默默地靠在了树上。蓝卿依旧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就站在空澄的身后,不远不近。而长华和胤禛,站在了空澄的对面,只是两步的距离,却仿佛海市蜃楼一般,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压抑的让人想要哭泣。
静默了一会儿,空澄突然转过头问道:“现在是多少年?”
蓝卿微微愣神,然后了然的笑道:“主上,您该下山了。”
北京城依旧是那么繁华,出入北京城两次,第三次再来到这里,即便是早就适应了时间造成的不适感,空澄心中也难免生出一种物是人非的感慨。
这一次,不只是蓝卿没有跟着,就是司徒和衡阳都被空澄甩了。一个人晃晃悠悠的在车市马龙中举步,空澄掩藏在面纱下的面容不禁轻笑了一声,虽说她本来就是为了看戏来的,但是真的置身其中,恍然间才发现,其实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戏。抬头望望天,空澄非常想要知道,此刻那位是不是也如同自己看着四周一般,用着漠然冰冷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
戏子……呵……
再没有如此临近那位的目的。
被投掷在这个空间百多年,身边的人来了又去,擦身而过之后才发现,自己被放逐的原因不过是要更清楚的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飞也飞不高的纸鸢。再临近人类,临近前世的那份记忆,就越发的清楚自己的命运是如此紧密的绑在了十二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