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妃闻声终于身子颤了颤,飞快的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个头,再抬起来的时候,一张美丽的面容竟是挂了泪珠的惨白:“太后询问,臣妾不敢不答,只求太后宽容,饶了臣妾。”
孝庄曾想过这个女人抵死不说的情况,也想过佟佳氏被吓的惊愕惶恐的模样,这样的话,皇宫之中绝对不能够容下此等邪异的存在,太后甚至已经想好了要请来萨满法师做法,豁出去大清的名声不要,也一定要一把火烧了那株梨树妖异。但是,太后看着趴在地上低声啜泣一脸哀婉的佟妃,突然觉得有什么事正失去了掌控,压了压冲上来的火气,孝庄重重的哼了一声:“说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回太后。”佟妃强忍悲戚,再度磕了个头,这才低声答道:“那株梨树下,其实……是臣妾第一次见到皇上的时候,那时候,臣妾刚刚入宫,还只是个秀女……”佟佳氏的眼睛似乎茫然了一会儿,然后又垂下了目光:“只是‘曾经沧海难为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那个声音虽然低弱,但是谁都能听得出来其中的绝望和冷然,甚至还有着愤恨不堪。虽然佟妃已经极力的掩藏了,但是在场的除了苏麻,太后和皇后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都是一样寒了心的人,再没有比她们更能体会这种心情的了。
孝庄万万没有想到竟是这个原因,抬头看向苏麻喇姑,却发现苏麻竟也是一脸的错愕,随后就是惋惜叹息的神情,于是,孝庄明白了,佟妃没有说谎,是真有这么一件事情,只是她们并没有注意过选秀的那段时间,也因此苏麻虽然知道了,但也无视了,却没想到竟真的是这样的一见钟情么?苏麻喇姑冲孝庄点了点头,太后的眼中顿时露出了疲惫和无奈,挥了挥手:“你走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无所谓礼仪面子了。也因此,佟妃只是简简单单的又磕了个头,就转身迅速的离开了慈宁宫。只是没有人注意到,除了慈宁宫后,佟妃唇边露出的一抹嘲讽的笑容,和微不可闻的呐呐自语:“能做的我做了,拜托了,姑姑。”
孝庄回过神来,就看到了一旁皇后呆楞的神情,以为佟妃引起了这位侄孙女悲伤,于是安抚的探过手去抚了抚:“是哀家对不住你们姑侄啊。”
皇后迅速的从失神中回过神来,随即弯弯唇角:“皇额娘相差了,臣妾,侄孙女不过是想到了科尔沁。”
“哦?”太后来了些精神:“想到了什么,和哀家说说。”
“敖包。”皇后的眼神飘远,“想来皇额娘也知道,我没有机会去亲自体会就来到了皇宫,皇额娘,您还记的那是个什么场景吗?敖包相会……”
孝庄的手僵了僵,半晌后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哀家如何会不记得?哀家就是在那里遇到了先帝,离开了科尔沁,哀家……我……又怎么可能忘记?”
当年的天真少女第一次见到那个一身白色战甲的男人,从草原外来,带着骏马,带着兵卫,当年的四贝勒在蒙古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样的英雄,紧紧是听到名字都足以吓退敌兵,让科尔沁的女儿如何不爱?但是转瞬之间,竟也是物是人非,当年的一切都不在了,可是为什么自己还记得这么清楚?记得那个人的音容笑貌?
“……皇额娘,臣妾也想去看看那株梨树,成吗?”女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拉回了这个大清最尊贵的女人的思绪。
孝庄看了看眼中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希望的女子,突然就觉得眼眶有些酸涩,扭过头去,摆了摆手:“罢了,你去吧,哀家不管了。”
皇后顿时开心的笑了起来,低下头抱着玄烨摇晃着,语气轻快又温柔:“好孩子,皇额娘带你去看梨花,好不好?”
当孝惠再度踏入那个神秘的院子的时候,看着那个依旧风华绝代的女子,悠了悠手臂,高兴的说道:“看,这就是三阿哥玄烨,你不来抱抱吗?”
算无遗策,当决胜千里之外,方是如此吧?博尔济吉特氏看着缓缓走来的那个仿若天人一般唇角含笑的女子,心中如是想到。
☆、8缘由
天花自古就是人类的大敌,更何况是小孩子?于是,当佟佳氏形销骨立的出现在空澄面前的时候,空澄头痛的揉了揉额角,知道,麻烦大了。
如果说之前还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但是偏偏佟佳氏来的忒是时候,空澄见过了天帝之后,就知道,这件事儿无论多难,自己怕是不管不行了。
空澄自打一闭眼一睁眼发现自己被扔到了这么个出不去的小院子之后就知道,这绝对是天帝那位小心眼儿的手笔,虽然不清楚天帝的目的,但是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空澄也就顺其自然的待下了,虽说不敢确定这是不是自己上辈子见过的那一段历史,但是毕竟无论是这里的人物还是风俗都让自己觉得亲切,也就无所谓了。毕竟,人还是历史中的那群人,风俗嘛,其实上辈子的时候空澄就怀疑了,天帝其实就是挑挑拣拣了几个历史背景扔到十二国里去了吧?不然为什么芳极国的风情那么像大清?好吧,空澄再度腹诽了一次天帝的疲乏。由此可见,不仅是顶头上司小心眼,空澄其实也是不凭多让的。
于是时隔四年,空澄终于再次见到了那位伟大的天帝陛下。于是空澄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为什么我还没死?”
天帝顿时被呛到了。
最后给了个支支吾吾的理由,当然这是空澄的说法,那就是——‘度假’。
度假?空澄摆明了不信。有这么度假的?空澄用眼睛撇了撇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大门,您这么让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叫做“度假”?信鬼也不信你!
好吧,最后天帝终于‘招供’了。天帝一开始的确是想让空澄静静心的,空澄不比其他王,她并不是因为没有能力再当王才选择了退位,而是因为空澄自己不想当了,被峯麒折磨够了,她觉得已经完成了对峯麒的责任,所以累了,倦了,才会自请退位,甚至……
天帝叹了口气,作为常世第一个只是千年的君王,却因为这样的原因而放弃了自己,甚至放弃了业绩,用五百年的功德换取了芳极国五十年的平安,也因此根本无法在史书上留下痕迹,后世也绝对不会知道原来有一位女王曾经带领芳极国走了千年。空澄是一个难得的人,天帝是这么说的。
“我的谥号是什么?”空澄没有抬头,语气平静的问道。
“宁。”天帝叹息。
他的本意只是希望空澄可以有一段轻松的时间好好冷静冷静,否则她就连下一辈子都不会彻底得到安宁。但是……天帝看着这个女子,觉得或许自己真的应该去好好查查空澄的身份了。当然是说的最初的尚未进入轮回的身份。
“这里并不是你所知道的历史,但是大体的走向也还是相通的,你明白吧?”
“当然。”空澄嘲讽一笑,“历史又怎么会有我?若是有我的话,后世的我也不会窥的这段历史。”
“没错。”天帝点点头,“朕是真的希望你能够放松,所以送你来的这个世界是一个刚刚形成的世界,原想说随你折腾,但是却忽略了一点……”天帝看着空澄说道:“你并非凡世之人,作为吾十二国之女王,进入一个刚刚形成的低等世界,那种冲击力又怎么可能小了?所以……”
“所以?”空澄挑挑眉。
“所以现在作为命道的一环,至少在这个世界稳定之前你不能离开,甚至还要保护这个空间不至于因为支柱的损伤而崩溃。”
“支柱?”空澄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是你想的那样。”天帝点点头。
“难道那个支柱我看他不顺眼了也要护着他?”
“其实作为命道的一环,你的级别也高出这里一些,所以……其实你可以让他们可爱一些。”
“…………”
“我能出去了?”空澄疑惑。
“……不能。”
“朕是说,时机不到的话你出不去,但是以你的修为,现在即使身体不能出去其实也没差别吧?”
空澄长叹一声:“您究竟让我等什么?”其实说了这么多,也不过是将自己套在这个时空的一个诱饵罢了,自己舍不得这个空间崩溃,所以注定要留下,所以注定要在这里消磨一段时间,或许几十年,或许几百年,只是天帝陛下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以后你就知道了。”
其实自己并没有选择不是吗?原本如果天帝没有来的话,或许自己真的会放手让康熙自己去和天花奋斗,是生是死都靠命。但是现在……
空澄将佟妃打发出去,闭上双眼,任由元神出窍。
看样子自己是要和孝庄斗上一斗了。玄烨,希望你不要干些让我后悔的事情,不然比起后世的混乱,她情愿这个空间崩溃化为虚无。
不过,如果空澄能够预料到经过□的康熙干出的哪些事情,而这些看似没意思的小事儿又会在百年后给自己带来多少麻烦的话,空澄绝对会选择现在就下手掐死这个烧红了脸颊的包子,一了百了。
用灵体抱住这个被争来抢去的三岁的孩童,淡淡的灵力带着丝丝的浅香慢慢的浸透了孩子红灼的肌肤。视线扫过这个无人问津的小院,空澄叹息了一声,这就是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