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自己被关在外面,康熙的脸上显出了几分难堪。他知道自己不应该生气,甚至他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心里会这样委屈。他知道额娘没事,否则长华那小子不会有心情在一旁编排自己,但是那是他的额娘,为什么不见他?没法见?他不相信,不相信那个总是眼中充满自信的女子会让自己狼狈到那番天地,如果不是一开始就打算好了出手,额娘又怎么会那么巧的出现在毓庆宫?
当年的那个小小的孩童已经长大了,作为一个在阴谋算计中成长起来的帝王,若要让他毫无缘由的去相信一个对自己掏心掏肺的好的存在,那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他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又有谁还能做到?一手教养自己长大的额娘?能够交给自己帝王之道的人,又怎么可能不和自己一样?
康熙缓缓的握紧了双拳,任由指甲深深的嵌到了自己的肉里。似乎自从佟额娘的事情开始,慢慢的,好些事情就开始不对了,如果长大的代价是失去额娘,那么……
康熙苦笑了一声,他似乎别无选择。
不会从自己的身上寻找原因,不会设身处地的为他人着想,这样的康熙注定了孤寡一生,挣扎凄冷。
孝惠慢慢的看着熟睡的保成,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什么。这个帝王,比起他的父亲要更为的固执。福临从小受了太多的波折,经历了太多的起伏,所以那个人成长的迅速而且视野开阔。仅仅是十年的谋划就断开了孝庄一辈子的心血,哪怕他走了,都注定了要皇宫里的这些人依旧生活在阴影之下。
但是康熙不同,他接手的是一个已经奠定了基业的朝堂,他所要做的就是开拓开拓在开拓,他的眼睛只要看着眼前就足以在动荡中完成他毕生的功绩,不用瞻前顾后,不用算计到身后。他只要按着自己的想法一步步的走下去,这个天下注定会由动乱走向安稳。
只是,这样的基业真的好吗?孝惠不知道。福临为了大清,付出了太多太多。那么玄烨呢,他又要舍弃什么才能得到这千秋的功绩?那个女子曾经说过,玄烨,注定是要明载史册的,那么,不亲子嗣,不尝亲缘,难道就是代价吗?
长华又有什么错,竟成了你愤怒的对象?你不去怀疑自己就要怀疑长华?还有保成,这个孩子是那样的亲近你、濡慕你,但是康熙,你看到的真的是保成?如果这孩子以后长大之后发现了原委,你要他情何以堪?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一步步的酸甜苦辣,就是人生。既然搭不上手,那么就看着好了,既然不甘于平淡,那么就博斥一番,总也不负此生了。”
孝惠很想再去那座院子看看,但是她知道根本不可能。这个宫里的孩子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又会有几个平淡的?
那个女子就站在了所有人都仰望不及的高度,冷眼看着宫里的喜乐悲欢,就是长华,都无法将他拉下神坛。不过,孝惠苦笑了一声,这才是应该的吧,毕竟那个人对于长华是真的好,好到让人嫉妒的程度,这是康熙无法做到的,掺杂了利益的亲情,永远都无法长久,不是吗?一如孝庄和先帝,一如佟佳仪容和康熙,一如这宫中的子子辈辈。
利益就像一条鱼线,牵扯着所有的是是非非,逃掉固然可喜,疼痛亦是甘愿。
“娘娘,太皇太后身边的苏麻嬷嬷求见。”
一声细小的回报从帘外传来,康熙和孝惠对视了一眼,均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
“请嬷嬷进来。”略微沙哑的男声从室内传来,小宫女猛的打了个哆嗦,她没想到皇上居然在里面。
苏麻拉姑眼中也只是闪过一丝惊讶,然后就肃着脸走了进来,方要行礼,就立刻被康熙拦住了。
康熙的脸上有着一抹自嘲:“嬷嬷快请起吧,若是真要如此,朕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苏麻拉姑眼中闪过一丝感慨,然后恭恭敬敬的站在了一旁,腰板挺得很直,视线巧妙地扫视了一下一旁熟睡的小太子,脸上露出一抹慈爱,然后抿了抿唇开口道:“老奴来此是有些事情想要告诉给皇上。”
康熙点了点头,示意请说。
苏麻继续道:“如果可以的话,还请皇上带着太子移居乾清宫,太子毕竟还小,有些事情只怕累到了老主子,皇上日日教导,总归比长于妇人之手是要好的。”
没等康熙反应,苏麻拉姑就继续说道:“今儿一早上,老主子就说要看看咱们这住了多年的皇宫,一时兴致好了,就说,倒了便倒了罢,总归是上天的意思,正好有些旧景也该删删减减了,也免的一种风言风语的,不说给那些小奴才们提供了笑话,也让外人说我们大清不端重,也不必拘泥于先帝留下的东西了,总归是过去了,这西边的景致,也合该换换了。”
康熙顿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嬷嬷说的可是真的?”
“老奴岂敢说这些,老主子早就注意到了那天的异景,虽然有着市井的传言不好明着打压,但是老主子说总是依赖别人总归是不好的,万一若不是祥瑞可不就害了皇帝了?去旧除新倒是个好的办法,就这么办吧!”
“太子毕竟是受了惊的,合该向长生天祈福,毕竟谁都不知道那天到底是个怎么回事,万一有什么说不清的,就不好了。”
说完该说的,苏麻拉姑就告退了,她也不过是趁着主子午睡的时间跑了一趟,会不会让自己都吃了挂落,这也说不清啊。
康熙眼睛登时红了,他是不忿空澄的偏心,不忿空澄不再像之前一样和自己亲近,但是却也从未怀疑过空澄对自己的好,若说空澄会算计自己,他信,但是若说空澄会害自己,这就是康熙的逆鳞,谁碰谁倒霉!
他和额娘之间已经因为太皇太后生了多少的事情,竟是到了现在,太皇太后都不肯放过他们母子吗!竟然还想插手到保成身上,竟是也要他们父子离了心不成!
欺人太甚!
孝惠从顺治年间一路走过来,对于孝庄的手段再也熟悉不过了,闭了闭眼道:“皇上,带保成回去吧,最好是随时有人看着。”想了想,又将手上的珠串退了下来,套在了保成的身上,唇角弯弯的:“这是哀家借给孙子的,你可不许独吞了,日后还要好好的还给哀家!”
“皇额娘?!”康熙是真的惊讶了,他知道孝庄不会让他们父子好过,但是也不至于下黑手吧?
“皇上!你要知道,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而你,最不用担心的,就是子嗣!尤其是听话的子嗣,你明白了吗?”
空澄的事情自从先帝的时候就成了孝庄不可不拔的一根刺,能够找到机会反击,她,怎么可能放过!
“有些事情,不能看表面,后宫里的事情,永远都说不清!”孝惠眼中露出一抹苍凉,然后仔细的看着康熙开口:“上次你检查后宫,哀家知道,但是,皇帝,你真的上心了吗?”
有些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查清楚的,牵连甚多,根基颇深。孝惠突然就明白了当初空澄的用意,想到如今安安稳稳的待在永和宫的那位,再看看已经带到了保成身上的珠串,没有被空澄拒之门外的长华,安安稳稳活下来的胤祉,地震中没有出事的保成,一桩桩一件件,如同流星赶月一般的被串联到了一起,孝惠突然就觉得心中说不出的苦涩,她终于明白了那个女子的心埋藏的有多深,竟是连康熙身周的人都庇护到了,不是不见,而是已经做到了能够做的,够了!只是,眼前的这个皇帝,却是半分都不知。
如果当年肯有人这样的保护着自己……
“玄烨。”
看着皇帝猛然僵直的身子,看向着自己的不可思议的眼神,孝惠突然觉得眼眶发酸,她第一次叫出这个皇帝的名字,不同于小时候的三阿哥,而是这个耗费了那个女子太多心血的皇帝。她又叫了一声:
“玄烨,你,真的懂你额娘的心吗?”
你真的懂那个女子苦心孤诣的为你谋划了一辈子安平的心意吗?照顾了你所有需要的结果,竟是被你误解不解至斯,空澄她,到底是值不值?
作者有话要说:哦呵呵呵,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为空澄谋不平了,看到康熙憋屈瓦就高兴,哦呵呵呵~~
千古一帝被瓦折腾成了这个样子,咳咳,请大家务必记住,这是同人啊同人,连野史都靠不上边儿的YY,不要较真儿哈!
☆、55后薨
正如孝惠所想,后宫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康熙上次处于极怒之中,无论是查出来的,还是看到的,都是极为表面的东西。康熙被孝惠责问,心中有着憋闷、有着无法理解的困惑还有质疑,但是太多的事情想不通了,康熙有太多的事情放不□段去询问空澄究竟是为什么,索性就干脆放下了,然后将目光定在了后宫这些妃嫔上。
他知道这些女人不单纯,早就知道了,他自己不就是被女子教养大的么,又怎么会轻视这些人。只不过,在他心里,他后宫的这些人始终是没有太皇太后的那份见识的,更比不上空澄的谋算,即便知道了这些女人的心不单纯,他也就只是冷了心,就当是养这些玩物吧,他也不曾在意。但是此刻,太后亲口告诉他,不是这么回事,后宫里没有那么单纯。康熙很想不相信,但是面对皇额娘的目光,还有最近的烦心,康熙需要找个事情转移下注意力,琢磨琢磨。同样的,他想了想,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