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气更加明显。一个小土堆上插着三根香,前边残留着纸张燃烧后的灰烬。
路边献祭。
这应该是不能及时归家的后辈子孙,遥祀远在家乡的祖宗亲人。
是清明节吗?
往前走没几步,又找到两处差不离的摆设,安香激动起来!
她马上联想起坟前上贡的食物,嘴里不自觉地分泌出口水,走得发软的腿都有了力气!
坟地在哪?她要去!
安香环顾四周,极目远眺。
黑黝黝的群山静穆肃立,阴森可怖。
可被饥饿驱使着的安香,并不觉得恐怖。她心心念念要找真正鬼气森森的场所,殷切盼望着能在那里找到填饱肚子的食物!
有了!
鬼火!
安香瞅见一点飘忽闪烁绿荧荧的光,确认了大概方位,兴冲冲地奔了过去!
村里的坟地离得不远,可对安香这两条小短腿而言,这依旧是一段颇为漫长的距离。
望山跑死马啊,安香心里哀叫,奋力倒腾一双小短腿,锲而不舍地朝着不远处的小山头爬去。
望梅止渴的功效还是很强大的,体虚力怯的安香拼着一口气,居然真磨到了那座小山头!
安香筋疲力竭,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墓碑呼哧呼哧喘气。那朵轻盈的鬼火,飘飘忽忽地飞来,围在她身边一荡一荡的。
“鬼呀——”
凄厉的叫喊从她身后爆开,安香吓得一哆嗦,才想爬起来逃命,脑袋嗡地一声,受到重重一击,昏厥过去。
可别叫真鬼把这身体又给抢走了。这是安香昏过去之前最后一个念头。
唐明哲听见声音,大步跑过来,一把揪住抱头鼠窜的弟弟。
“救命啊不要杀我!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放了我吧鬼大爷!”
唐明理歇斯底里地求饶,一阵臊气传来,已经被吓得尿了裤子。
“哪有什么鬼,我是你哥。”
唐明哲没好气地拍拍他的胖脸,四处张望。
真的有鬼?还被他弟弟打到了?
唐明理抱着他哥的大腿,把眼泪鼻涕曾在他哥的裤子上,哆嗦着不敢转头瞎看。
“哥你别说那个字!真的有!刚被我打了一下子,你就来了。哥咱快回家吧。”
唐明哲正是猫嫌狗厌胆大包天的年龄,跟村里一群小伙伴约好了来试胆量,等了大半夜,鬼影子都没见着,困得不行就都散了。
回去一看,俩小兔崽子没老实在家睡觉,他就知道这俩小混蛋肯定又跟在他屁股后头偷跑出来了。
趁老爹没发觉,唐明哲赶紧出来找人,没想到顺利找到弟弟不说,竟然还有运气能找见只鬼!
“你真见着了?我可不信真有鬼,还被你打趴下了,这么笨的鬼我得见见。”
第7章 救命
唐明哲眯眼瞅瞅前边坟头不大不小的一团黑影,怀疑地问:“你确定是鬼?不会是妹妹藏起来被你打到了吧?”
唐明理吓得大气不敢出,死死抱住他哥的腿往后拖。
唐明哲胆子大,想着同样任性不见的妹妹,拖着唐明理过去查看。
绿光闪动,飘到唐明哲后头,跟着他的脚步一起一落。
难道这不是他哥,而是鬼变的?唐明理两眼一翻,松开手吓晕了过去。
唐明哲没在意这点鬼火,兴奋地跑过去捉地上那只鬼。
“有气儿,是个人。”
唐明哲一抓下去,立马觉出不对,失望地嘟囔一句,却还是好脾气地拍拍手里昏迷小孩儿的脸蛋。
“喂,醒醒,在这睡着的话会感冒。”
他自动忽视这孩子是被自家弟弟打晕的事实。他总给俩弟妹收拾烂摊子,也不多这一回。
“额。”安香虚弱地呻吟一声,被晃得头晕。
“你饿了?”唐明哲摸着手里小孩儿硌手的小身板,看一眼坟头新烧过的黄纸灰,了解地摸口袋。
“上供的吃的早被人收回家去吃了,你来这找是白费力气。我这还有颗糖,你吃吧。”
糖块塞进嘴里,甜丝丝的滋味弥漫,顺着口水滑入肠胃,转化为能量,给了安香莫大安慰。
“谢谢。”
含着糖的道谢模糊不清,唐明哲不在意地笑笑,还惦记着要去找妹妹的事情。
“山上风冷,你别在这呆着了,去村里找个避风的地方窝一晚上吧。”
显然,安香被当成吃百家饭的小乞丐了。
安香捡起小破被子裹住自己,看着小少年抱起一个男孩子大步下山离开,回头不死心地挨个坟头仔细寻找。
万一走****运,真被她找到吃的呢?反正她连重活过来的事情都经历了,老天总不会眼睁睁看着她饿死吧?
有糖分补充身体,安香干劲十足。找完一个坟头去往相邻目标的间隙,她还会下意识地转头往小少年离去的方向看一眼。
一点绿油油的鬼火跟在他脚后,已经没那么明亮,调皮地跟着他的脚步亦步亦趋。
他应该没发现带了好玩的东西回家吧?不知道被他家里人发现,又会引出什么奇闻怪谈。
到底是男孩子,这胆子也太大了。心地也很不错,素不相识地就给她糖吃。
这会儿糖还是金贵东西吧?
安香越找越失望,再回头看向不远处那点几乎熄灭的绿光,眉头不由得皱起。
不对劲。
那绿光怎么飘那么高,还剧烈颤动。灭了!
安香咽下一口甜甜的口水,叹口气,认命地往那边跑。
希望不是她多想。
虽然说郭银枝提到第二天要卖她,可也不会那么凑巧,大半夜的人贩子就来了,顺手还牵走她小恩人这只小肥羊。或许是他家人找来了呢。
安香不是坏人。饿得要死要活的时候得到一颗糖救命,她真心感激!要她对小恩人袖手旁观,她的良心会痛!
最重要的是,小恩人随手就能掏出糖,家里肯定不缺吃喝。
救命之恩,她不求以身相许,行个方便不过分吧?她胃口小吃不多,也不会一直赖着不走的,她还有亲爹可以投奔。
第8章 追踪
安香扑腾着两条小短腿,憋着气往山下冲,手里死死拽着当被盖的破棉絮包。万一不小心滚下去,也好当个防护。
不知道是不是有那颗糖的能量撑着,还是她运气真的不错,安香再一次顺顺利利跑下山头。虽然踉跄几回,却都险险稳住了,一个跟头都没摔过。
她心里早有预测,恐怕是遇到穷凶极恶坏事做尽的人贩子,便不敢打草惊蛇,去当那一去不复返的打狗用的肉包子。
越靠近那鬼火熄灭处,安香步子越慢,小心谨慎到了极点。
好在树影憧憧,她身子又小,掩藏起来完全不费事。
“唔。”
东张西望中,安香脚尖踢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她被绊了个跟头,直直摔下去。
身下的肉垫又发出一声闷哼,安香认出声音,惊喜地压低声音问:“你没事吧?”
是给她糖的小少年。
这一看就是遇袭了。他怎么逃出来的,够机灵啊。
唐明哲倒吸着冷气,抱住抽疼的脑袋,又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喂。”安香有些担忧,不敢随意动他。“你哪里受伤了,要不要紧?能行的话赶紧跑吧,万一他们发现你不见,又回头来追就不好了。”
唐明哲被她提醒,晕晕乎乎的脑子才想起之前的惊险遭遇,一把攥住安香的手,差点把她也给拽倒了。
“我弟弟妹妹都被那人抓走了,我得去救他们!”
安香松了口气,原来只有一个人,还好还好。
“你还能走吗?要不要紧?”
安香使出吃奶的力气,扶着少年站起来,趁机打探情况。
“那人怎么抓的你们?”
唐明哲甩甩脑袋,力图保持清醒。
“一个拍花子的,拿块臭布来堵我鼻子,熏得我脑子发昏。他着急去熏我弟,没发现我没真昏过去,就把我们俩扔上牛车,赶着车就走。”
“我使劲掐自己大腿保持清醒,认出弟弟妹妹都在车上,昏着不动弹。我一人救不出他们,赶紧滚下车准备回家找大人。没想到头磕到石头上,真给撞昏了,幸亏你过来把我喊醒。”
唐明哲越说思路越清晰,恨恨望着四周黑压压的夜色。
“也不知道那人赶着车去哪了,我得赶紧回家喊人,晚了就救不回我弟弟妹妹了。”
安香跟着他跑两步,不忘提醒他往阴影里躲。
“你别急,我能找着线索。”
安香留神观察地面。
乡间土路,土质坚实,表面有松散浮土,即使没有雨水湿润,浮土上还是留下沉重牛车轧过去的车辙印。
唐明哲很快明白过来,也蹲在她身边,努力想要辨认出痕迹。
“不行,这太暗了,什么都看不出来啊。”
唐明哲心急火燎,一心想回村喊大人救人,心浮气躁得压根静不下心仔细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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