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有手机响了起来。
“那真不是我妈，我妈来帝都怎么可能不跟我说一声呢, 我打错了，我再打一次……”她笑得比哭的还难看，眼泪扑簌簌下落, 执意不肯相信。
“薇薇……”
陆清声音卡在嗓子眼里，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天灾人祸，亲人离世, 这些伤痛，是他没办法替她的。
其实白薇薇心里都清楚，只是无法接受，自己骗自己罢了。
肇事司机经过一系列检查，发现精神状态很好，也没有酒驾，他很慌张解释：“她忽然冲出来，我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时间。”
“你什么意思，我妈眼瞎吗？那么大个车往上冲！”
“小姑娘，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这个事主要责任真不在我，车都到眼前了她还往马路上冲……”不就是眼瞎找死吗？
“你胡说！”年轻姑娘眼泪扑簌簌掉着，糙汉大叔紧张的挠头也不好意思说话了，毕竟人家亲妈都让他给撞死了，骂两句就骂两句吧。
“杀人偿命，你等着法院的传票吧！”
大叔眉毛纠成一团，苦着脸跟警察说：“这儿是监控区，你们可以调取监控，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的责任我肯定都认，我知道小姑娘心里难受，我也难受，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命。”
监控肯定是要看的。
录像中显示，丁玲刚要进入珠宝店，整个人僵在原地大概有五秒钟的时间，忽然转身跑向马路，而那辆货车就在五六米远的距离……即使是紧刹车，还是将女人撞得很远。
其中确实看出货车司机说的都是实话。
“你母亲有精神上的疾病史吗？”警方暂停监控录像询问。
白薇薇泣不成声：“没有，我妈身体非常健康。”
非常健康为什么会看到大货车不停下脚步，反而继续冲向马路？
警察也奇怪，只好继续看。
监控中显示，远处一个浑身上下遮挡严实的男人回头看了一眼，丁玲依旧跑，大货车撞倒她时，那个男人发疯一样跑了两步，在几米远处顿住，肩膀松垮下来，然后转身离开。
白薇薇仔细辨认，但这个人包裹的太严实，根本就看不出本来面目。
警方立刻调取珠宝店内监控，发现该男子从头到尾没有摘下口罩墨镜，在柜台上挑选了一款极其昂贵的钻石项链，然后离开。
从监控上看，没有疑点。
女警将监控进度调到男人肩膀松垮的那一瞬间，指着：“他应该是认错人了，发现被撞的人不是自己认识的，明显松了口气。”
意外，不过就是场意外。
责任认定书下来，丁玲负全部责任。
虽然这样，大叔还是拿了五万块钱：“怎么说人都是我撞得，我也就能拿出这么多了，看的出来你们不缺钱，算是大叔的一点心意，对不住了。”
白薇薇无力的挥手。
“你们不会告我吧？”大叔小心翼翼问。
虽然不知道他们穿的衣服品牌，但能看出来很贵，而且他们开过来的百万豪车，也能看出来家庭条件很好。
这种人要是托关系想让他褪层皮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滚！赶紧滚！”她把钱摔在他胸口，哭喊，“趁着我没后悔赶紧滚，不然我让你们一家给我妈偿命！”
那一瞬间迸发出的恨意惊吓到了大叔。
大叔脸上肌肉颤抖，抱着钱，看看她，又看看陆清，低头道歉：“对不起，真对不起。”
妈的，真倒霉，怎么就让他撞见这种事。
陆清挥手让他赶紧走。
大叔把钱塞给他赶紧离开。
陆清手里拿了一沓钱，无语。
*
葬礼是在S市举行的。
白薇薇从邻居口中得知母亲偷偷来帝都就是为了她的生日，想要给她一个惊喜。
结果，帝都之行成了她的葬礼。
想到过去一年多的冷漠，疏离，抗拒，甚至心底涌上的厌恶，她心里就越发的难受。
母亲的呵护温柔在脑海里盘旋不去，最后都化作前世她哭着求她：“薇薇，张亚文不会给你幸福的，你离开他，妈求你了。”
在她沉默无声时，母亲一边吐血一边哭：“怪我，都怪我，薇薇，妈妈对不起你……”
明明想要弥补，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
卧室门口。
“妈妈怎么每天都哭啊？”陆威天真的问。
“因为你姥姥去了天堂。”他叹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我们去找她不就好了，别让妈妈哭了，眼睛哭坏了怎么办？”
孩子童言稚语，天真无邪，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望着他。对上他的眼睛，陆清就怎么也说不出去天堂就是死了，再也不可能见到她的意思。
“爸爸你放我下来。”
陆清看他：“做什么？”
“我想去抱抱妈妈。”
男人看着儿子天真乖巧的模样，放他下地，伸手摸摸他的头：“去吧。”
小家伙两只小短腿倒腾着跑过去，一把抱住妈妈的小腿，扬起小脸，稚声稚气：“妈妈不哭了。”
白薇薇低头，扯着嘴角勉强笑了下，可惜眼眶里的泪珠滚滚而下：“小威。”
“妈妈。”陆威被抱起来，小手覆在她眼睛上，“妈妈还有我还有爸爸，爷爷奶奶哥哥伯伯，还有好多好多人呢，小威不去天堂，小威就陪着妈妈。”
孩子太懂事了。
她眼里含着泪亲他的脸蛋：“小威真乖。”
“那妈妈不哭了好不好，爸爸给我们做了好多好吃的，我们一起去吃好不好？”
“好。”
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哭了，不能哭了，但眼泪还是不停地掉着。吃饭的时候眼泪在掉，说话的时候眼泪还在掉，就连笑得时候眼泪也是夺眶而出。
最后陆威也哭了。
“妈妈不哭了，小威陪你去天堂找姥姥好不好？妈妈不哭了，呜呜呜……”
多傻啊。
这个不到三岁的孩子怎么会知道，天堂是活人永远无法到达的地方。
其实白薇薇不想哭了，她已经哭的很累了。
可是这种无法自控的情绪在心头萦绕不散。
相依为命的母亲就这么死于一场意外。
不久前她还在跟母亲冷战，为了讨好她缓解关系，为了给她一个生日惊喜，只身来到帝都。
只是想想，就觉得无限心酸。
一年多未见，再见面却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何必呢？为了别人跟她置气，最后伤人伤己。
白薇薇忍着眼泪：“别哭了，妈妈也不哭了，我们哪也不去，就在家里。”
“嗯。”他重重点头。
“妈妈吃饭。”
看到白薇薇吃饭，陆清松了口气。
到底还是孩子更能让她心软妥协。
*
昏暗的包厢，丝丝缕缕的烟气。
张亚文越发的无法控制自己，每次只要一溜冰，他就能见到薇薇。
她温柔耐心，一心一意的依恋着他。
只是他在幻觉里形象实在不堪，好吃懒做，胸无大志，没有万人追捧，更没有鲜花灯光。
但他有她。
不管他怎么过分，行为多么的不是人，薇薇都爱着他，陪着他，不离不弃。
他羡慕幻觉里塑造世界的自己，羡慕他有个那样一心一意爱着他的女人。
可是现实生活中，薇薇怎么就嫁给别人，为别人生了孩子？
迷雾中。
“你把薇薇拖累成什么样了！你必须离开薇薇！”一个长相与薇薇有几分相似的中年妇女，连说这种话都是温温柔柔的。
他痞笑地站起来，忽然推她：“你特么算老几啊！薇薇愿意养着我，关你屁事！”
女人没站稳，摔在地上。
他蹲下，拖着她的头发，冷笑：“如果不是你耽误我爸的病情，我爸会死吗？还好意思来跟我叫嚣？脸皮真厚！”
“你拐跑我女儿还想跟我借钱？这么多年了，你还钱了吗？！再说了，生死有命，你爸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话听的他很恼火，一巴掌扇上去。
“你特么找死！”
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被打了，也挣扎着维护自己，两人厮打起来。
女人打架喜欢挠人，她的两只爪子就照着他脸上抓了好几下，血都出来了。
而他一连踹了她好几脚。
白薇薇下班回来，他听到了开门声，立刻不还手，而中年女人趁机在他脸上使劲挠了好几下。他更显得被欺负的可怜。
“妈，你干嘛呢！”
薇薇冲过去扯开那个疯女人。
“薇薇，你妈妈她非逼着我跟你分手，我那么爱你怎么会答应，然后她就打我。”张亚文先开口告状，“你真的要跟我分手吗？”
薇薇眼底闪过一丝疲倦，最后还是把他挡在身后，为了他，与她的母亲对抗。
张亚文醒来后觉得神清气爽，没多看一眼身旁熟睡的女人，不紧不慢的穿好衣服。
薇薇是多么的爱他啊。
可惜，一切只能出现在幻觉里……
☆、别把所有人都当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