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人一哄而散。
篱笆下,一个姑娘,对着木桩表演。
“我知道你不想离开我,可是谁也没的选择,对吗?”
她变幻着表情,练习道:“对吗?”“对吗?”
忽然响起一声轻笑。
小姑娘抬起头。
远处站着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
两人隔着铁丝网,目不转睛的望着。
男人冲她点点头,然后温柔的笑了一下。
镜头扫过白雪,那亮到刺眼的光芒。
然后画面慢慢从黑白,变成了彩色。
“小六——!”
屋内有人喊道。
小姑娘愣了片刻,转身飞跑了开来。
喝了碗稀粥。她又冲回后院。
抓着铁丝网开始四处张望。
原处已经没有人。
她将头靠在栅栏上,吸了吸鼻涕,眼眶微红。
“丑六!嬷嬷找你!”
小姑娘猛然回头,又朝着院长的办公室跑去。
通知她的小伙伴跟在她的后面,问道:“一个男人,是谁啊?你要走了吗?”
“他叫秦墨阳。”院长说:“他想要领养你,你愿意吗?”
小姑娘喘着粗气,抬头定定的看着他。
秦墨阳说:“从今天开始,你叫秦绪。”
她小心问道:“你是我爸爸吗?”
秦墨阳脱下礼帽,盖在她的头上,蹲下身道:“我是一名导演,我会让你成为最优秀的演员。”
秦绪没有反应,表情有些仓惶。一直到嬷嬷在她肩上推了一把,她才咧开嘴笑起来。
秦墨阳教她拍戏,教她念书,给她讲人生百态。
她就这样在按部就班的长大。没有朋友,没有话题。
她每天要对着镜子练习。
空旷的房间内,风掀起了窗帘。但是没有一丝声音。
秦绪捏着水杯坐在木椅上,呆愣良久,缓缓吐出一口气。
然后低头捂住眼镜,开始无声的抽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个温柔如父的秦墨阳变了。
他每日整理剧本,埋头篡改。对着胶卷一遍一遍的观看,他不再觉得满意。
“我说了!不是这样拍的!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我意思?你这样是不能成为一名优秀的演员的,你知道你离你的梦想有多远吗?”
秦绪捏着页脚,低头背道:“像我这样的女人,总是以一个难题的形式出现在感情里。”
“不是这样的!”秦墨阳歇斯底里道,然后抢过她手中的剧本,撕成了一半,丢到地上,两手按住秦绪的肩膀:“你再试试,我知道你可以的,你是我的心血,没有什么你做不到的。”
“像我这样的女人,总是以一个难题的形式出现在感情里。”
“一个人记得事情太多真不幸,知道事情太多也不幸,体会到太多事情也不幸。”
最后,《边城》成了秦绪的经典名作。
哪怕外面赞誉如潮,秦墨阳却是一天比一天的消沉。
“我可以看电视吗?”
“你没有时间看电视了。秦绪。那些都只是纷扰,它们会干扰你。这个世界太浮躁了。”
“有朋友想找我出去。我想去X江玩两天。”
“我要说多少遍你才会明白?”秦墨阳抬手抽了下去:“为什么你不听我的话?你知道我们还需要多少努力吗?你以为你已经成功了吗?你要在这里就止步了吗?!”
他打开药瓶,和水吞下。
半个小时后,秦墨阳又回来。
他蹲在秦绪的面前,捧着她的脸道:“对不起,秦绪。去吧,是我错了。”
秦绪握住她的手,笑道:“只要你道歉,我就原谅你。我原谅你。”
秦墨阳走了。
秦绪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夕阳的余晖照在她的后背。
垮着肩,秦绪一手握住另一手的手腕,捏紧了手。
“只要你们愿意道歉,我原谅你。爸。”
“你应该让秦导听医生的话,不要再拍电影了。”
王泽文说:“他太累了。”
秦绪低着头道:“不努力是不行的。”
王泽文叹了口气,拍在她的后脑勺上:“你也累了。当年我看你,还是一个小孩子。”
秦绪重复道:“不努力是不行的。”
一部部电影拍出来。秦绪奠定的地位已经不可动摇。
她塑造的角色,几乎都会捧为经典。
她是秦绪。却没有人在乎秦绪是谁。
秦绪坐在颁奖典礼的后台。一位女星走过来道:“秦先生,非常感谢你一直以来的指点。”
秦绪从书本里抬起头,看清了她的脸,皱眉道:“你谁啊?”
女星错愕。
旁边人道:“这是张熏汀,新晋影后。当初是你带她出的道。”
“不认识。”秦绪说完又低下头。
画面中只剩下她一个人。置于黑暗,埋头看书。
不努力是不行的。
“你为什么要接这部电影?”
秦墨阳将剧本拍到她的脸上:“这个角色谁都可以演。你应该去挑战别的!你不能走回头路!”
秦绪说:“我喜欢这个角色。”
“你要喜欢你的每一个角色!”秦墨阳吼道:“不努力是不行的!你还有多长的时间?我已经没有了!我的生涯已经快结束了,你不要让我失望,好不好?”
秦绪闭着眼睛,没答。
秦墨阳:“我会帮你推了。”
秦绪说:“不行。”
秦墨阳骤然爆发,抄起桌上烟灰缸,往她头上砸去。
秦绪没有防备,躲闪不及,被砸到了额头。
她倒在沙发上,用手捂住伤口,血已经淌下来。
秦墨阳手指一送,烟灰缸落到地上,又滚到了秦绪的脚边:“秦绪,你不要逼我……”
秦绪说:“……你向我道歉,我原谅你。”
眼泪从她铺散的发间落下来。
镜头不停的抖动,旋转。
一切都显得那么狂躁。
“我没有错!错的是你!是你!”
他念叨叨的往外走,脚步已经不大利索了:“拍戏……拍戏……阿语,我会成功的,我可以做给你看……”
“你这样是不行的。”
王泽文点了根烟,咋舌道:“你还喜欢拍戏吗?”
秦绪说:“大概吧。”
沉默良久。
王泽文道:“我有一部电影。我一直很想拍,想拍很久了。你来吗?”
秦绪:“来。”
“《反抗》?这是什么?你在发布会上说了什么?息影?”秦墨阳崩溃道:“你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秦绪冷静道:“息影,我累了。”
秦墨阳说:“不行!还差一点!还差很多!你这样我怎么去向阿语交代,不行,这样不行。你再去发个声明,说你刚刚只是胡说的。”
秦绪抽出自己的手:“我想的很清楚。这是我最后的一部戏。”
秦墨阳:“为什么……”
秦墨阳大受打击。
外出酗酒,涕泗横流的模样被媒体拍下。
他来来回回只有几句话:“为什么不听我的……为什么要背叛我……你想要什么……”
所有的指责声纷沓而来。
秦绪就是竟然这样回报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养父。
秦墨阳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偏激,大量吃药。
只是他不受控制的时间越来越多。哪怕他积极的看医生,也见效甚微。
多日不见后,他又来找秦绪。
“有些话,我想当面跟你说。”秦墨阳说:“那从来不是你的梦想。也不是我的梦想。那只是我的执念。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了。我放不下。”
两天后,秦墨阳跳楼了,给她留下了一封遗书。
在秦墨阳绝笔信的背景音中,秦绪走出了医院。
电影的画面,最后停留在她站在天台,疯吹起她的发丝,阳光照透了半张脸,而她眺望着远处。
直到太阳归入地平线内,层层染透天空的晚霞也被月色覆盖。
“值得回忆的哀乐人事常是湿的。”
影片终。
影片的最后,附上了秦绪和狗仔的节操之间的对话截图。
秦绪是我偶像:“张熏汀,她又黑秦绪。她妥妥的碰瓷!”
狗仔的节操:“额……你不也在黑她吗?”
秦绪是我偶像:“这货忽然冒出来,还有那么多水军。”
狗仔的节操:“你还有那么多狗仔呢!”
秦绪是我偶像:“你最近怎么都没有扒一扒?”
狗仔的节操:“因为你没爆料啊!”
秦绪是我偶像:“你这样不行啊,你这样我要换人了。”
以及她跟王泽文和其他导演的各式扯皮。
观众笑。
他们发现,秦绪也并不是一个沉闷无情的人。
结尾短片。
是那些堪称经典的剧作,秦绪拍摄时的画面,和梁文安拍摄的对比。
众人忽然发现,梁文安和秦绪之间,或许只是差了一张脸。
真的……太像了!
秦绪演的是戏中人,梁文安演的是戏中的戏中人。
天底下大概没有第二个人能将角色揣摩的这么到位了吧?
一剧封神,毫无疑问。
“看过秦绪的,没有不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