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盏和郑意眠没动。
林盏今晚速写画得快,提前半小时就画完了作业,现在正在位置上补自己那幅没画完的色彩。
废墟已经完成了一大半,还剩下三分之一没有画完。
为了防止自己画细节的手颤抖,林盏用左手扣住右手手腕,这样托着作画,会稍微稳一点。
一个破碎的砖块就用了她十分钟。
老师在身后,看着她调色盘中一小块一小块儿的区域,问道:“还不走么?”
林盏挑了团朱红,用绿色融合了一下,才说:“画完再回去吧,没事,家里不着急。”
老师:“画挺好的。我发现你还是适合这种没有框架的作画,不会压抑你的天性。这幅画准备处理到哪里,有想法吗?”
林盏:“目前还没找到,画完再说吧。”
老师:“好,画完跟我说一下,我认识几个专门负责比赛和画展的老师,可以给你介绍。”
林盏道了谢,老师又往郑意眠那边看了一眼。
郑意眠还在画速写,非常细致,里里外外的条纹全不一样,而且透视也很到位。
别看这两个小姑娘关系好,画画也都是一流水准。
“郑意眠以后可以往联考状元那个方向培养,林盏往个性画派的方向走,挺好。”
“走了之后记得锁门啊。”
“好,老师再见。”
画到十点半,林盏手脚发酸。
郑意眠正好削完一支笔,问她:“饿不饿?”
林盏立刻心领神会:“那咱们下去吃个宵夜吧,我也该回去了。”
刚刚跟蒋婉打了电话,蒋婉知道她的性格,说要是灵感到了,今晚不回去,就在画室外面开个房间也行。
“你今天那个背包里,妈妈给你放了一套换洗衣物。”
林盏:“这你都放了?我怎么不知道?”
蒋婉:“我看你最近几天都在画画,怕你到那边也画得很晚,就给你准备了一套。这样你就可以在附近休息一晚上了,免得回家来,耽误你创作的黄金时期。大晚上回来也不安全,你就跟郑意眠一起开个房间也可以。”
林盏在外面比赛时经常自己开房间,蒋婉还是不担心她的自立能力的。
但林盏今晚已经不打算画了,还是准备回去。
因为郑意眠没带换洗的衣物。
锁好画室门,郑意眠已经靠在楼梯口等电梯。
林盏晃了晃手上的钥匙串:“想吃啥?”
郑意眠舔唇:“我刚刚发现底下有烧烤,还有红豆饼,刨冰什么的也有……你想吃什么?”
“我都行。”
出了电梯,暖橘色的灯光在视线里渲染开一大片。
夜晚的街市温柔,凉风夹杂着各式各样的香味,从远处一直飘进楼里。
林盏推开防盗门,感叹了一声:“真香啊……”
沉默了两秒,她同郑意眠面面相觑。
“我们俩是不是没拿手机?”
郑意眠低头,语调很凄婉:“假饼害人。”
要不是方才她们在画室里尽情展望接下来要吃什么,给自己画了个十成十的弥天大饼,也不会兴奋到连手机都忘了拿了。
“算了,”林盏重复一贯的口头禅,“也不会咋样。顶多回去用我妈的手机跟沈熄聊天。你呢,你就比较惨了,没人跟你聊天。”
郑意眠:“哦。”
两个人先是买了串香肠,撒上芝麻和甜辣酱的烤肠在案板上滋滋冒着声响,像两条搁浅在岸上挣扎的鱼。
老板抽了张纸巾卷住木签下头,一边递了一个。
郑意眠没带现金,林盏正在付钱,付完之后正准备开始吃,被郑意眠一道声音给吸引了注意。
“那个酒鬼长得有点像沈熄啊……”
“造谣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林盏抬头一看,“我靠,沈熄?!”
隔着一道斑马线,那边人的两只胳膊被人扛在肩上,步伐沉重,几乎可以说是在被拖行着往前走。
稀疏的灯光清浅一道,从他下颌线条一路往下坠,跌坐在他锁骨上,又沉进他的衣领中。
他仰着头,喉结凸起,双眸紧闭。
东西也顾不上吃了,林盏趁着绿灯跑过去,惊魂未定地再次确认了一眼。
“……沈熄?”
张泽累的半死,现在眼睛都睁不开,仔细看到面前的人之后,差点把肩上那条沈熄的胳膊甩出去。
“我日,见鬼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
张泽这个猪队友哈哈哈,是这样,不让熄哥体会一下后悔的感觉,他是不会主动的,总让女孩子主动像什么样子:)
哇终于要告白了,兴奋到搓手手!
☆、第33章 回
林盏看了看意识被剥离的沈熄, 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问张泽:“怎么回事啊?”
张泽差点把舌头咬了:“林盏,你没走?你不是出国了吗?!”
林盏:“……”
“谁说我出国了?我在对面画画啊。”
说完,还指了指自己的画室所在地。
“你们怎么在这儿?”
张泽激动得要命, 不光语言很激昂,手上的动作也很猛烈。
指着林盏:“你没出国?!”
指着左边:“姜芹他妈的说你出国了啊!”
指着沈熄:“他他娘的以为你出国了, 喝得天昏地暗, 老子发现他的时候他正吐得胆汁都快出来了!”
“喝成这样了,我们当然送他回家啊!你居然就在他家对面的画室画画?我靠那他还喝成这个样子……”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沈熄喝酒。
不对,用专业术语来说, 是吹酒。
起先以为沈熄能喝,张泽劝归劝, 也想让他发泄一下。
张泽不过分了分神跟朋友讲了两句话,再回头,人就不见了。
他跑到天台上往下看, 以为沈熄一头栽下去了, 整个人冷汗嗖地一下窜上来,连话都说不清, 问别人沈熄人在哪儿。
好在沈熄并没一头栽下去, 有人说他去了洗手间。
——张泽以为没掉下去算是好的,但看到沈熄的情况, 忽然想,也许这样的折磨还不如让他解脱。
他双手撑在洗手台边,因为用力, 指尖呈现一种异样的青白色。青筋凸起,掌骨明显。
从脖子往上全是涨红的,连耳尖都红得像是能滴出血。
为了调节这种难受,他不得不弓起脊背,每吐一下,肩胛骨起伏,整个人都不可避免地抖动。
衬衣在他身后深深陷进去一大截。
水龙头被人开到最大,如柱的水流呲呲地响着,那么大的声音,也盖不住沈熄声音分毫。
他眼角有水渍,分不清是刚刚洗了脸,还是异样感觉带来的生理反应,抑或是……在哭。
不知道沈熄吐了多久。
最后,他洗了一把脸,水珠沿着脸颊一股股往下滚,张泽想,这些液体,大约不全是冰凉的水。
沈熄眼底红血丝遍布,眼角眉梢泻出来的全是疲惫,以及失落。
他闭着眼,靠在身后冰冷的瓷砖上。
“我知道这些是我应该付出的代价,她之前过得,大约不比我好。”
“这是我该得的,我认。”
张泽咬牙,皱眉看着他,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熄苦笑了一声:“但是这个玩笑,是不是跟我开得太大了?”
他抬手遮住眼帘,声音颤动:“怎么能说走就走,什么都不留呢?”
他终于沉沉地滑到地上,似乎已经彻底支撑不住,在酒精的作用下昏昏沉沉地睡着。
等不及散场,张泽叫人一起,硬是生生把他从地上拽起来,拖回家。
过马路的时候,看到了林盏。
林盏捧着沈熄脸颊,心都快碎了。
“我跟姜芹开玩笑的,后来也跟她说别信了,可能消息没发完。今天一天在画室,没来得及看手机。”
“真是不好意思啊,你们也不说拦着点——我这才走第一天,怎么就确定我一定不回了啊?这进展也太快了。”
沈熄嘴唇全都白了,面上也一点血色都没有。
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
一边跟张泽一起把沈熄拖回来的篮球队员说:“你也别太心疼了,主席没什么事,就是酒喝多了一点而已。哪个男子汉不喝醉几次啊,又没酒精中毒,这不算什么!”
“而且,知道你走之后主席是真的挺难受的,估计是后悔自己没留住你。这对你们俩也有教育意义,以后要……”
张泽也逐渐接受了林盏并没有走这个现实。
既然一切的伤春悲秋都不成立了,他这才放下心,飞快站到了沈熄的损友对立面。
他打断道:“对林盏没有教育意义,对沈熄有,叫他丫不懂珍惜,以为走了才知道后悔吧?他最爱跟我说什么以后总有机会,其实是没个屁机会,他性格太被动,这么刺激一下他挺好的。”
“林盏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沈熄从小众星捧月,想要什么都不用明说就有人送上来,所以他才这么个性格。我觉得这个误会挺好,挺有必要,避免你以后被沈熄吃得死死的,让他也有点危机感。”
篮球小哥说:“还说他呢,不是你煽风点火,一直说什么林盏走了没法回来了,可能是彻底对沈熄绝望了,还可能在国外谈男朋友。不是你这么刺激,他能跟你一样激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