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夜里发过烧,寇瑶视线里尚且有些模糊, 看东西昏沉沉的,她软软叫一声:“蒋一。”她是依赖性地叫他。
嗓子火燎燎,喑哑得很, 寇瑶咳嗽两声, 唇色发涩发干,她觉得渴。便下床,却没有找到鞋,寇瑶就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脚底凉丝丝的。
蒋一进来, 看见他的姑娘迷瞪瞪又虚弱地站着, 转身走出去,飞快拿了布拖鞋,弯腰为她穿上。
他的手上透着青筋, 皮肤又白,握着寇瑶的脚,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就像那个飞雪苍茫的日子,蒋一对她,从来都没有变过。寇瑶盯着看得入了神。
直到那只手递过来一杯水, 她才愣怔回神,讷讷接过,全部喝下。不渴了,胃里也暖乎乎的,全身都舒服。他多么了解她,多么懂得照顾她。
蒋一煮了饭,炒了两个清淡的小菜,早上十点,两人就那样温和地坐着,你看我我看你地吃饭。寇瑶吃东西特别认真,每次蒋一看她那么享受地吃东西,总感觉食物都变得非常香甜,他会不由自主地想要多吃一点。
吃到嘴里,似乎也真的就比寻常的食物要好吃许多。
下午总算恢复精气神儿,寇瑶望着白茫茫的雨色,嘟囔说:“怎么还不放晴呀?”
蒋一便回答她:“快了。”
寇瑶嘻嘻笑,脸上虽有倦色,可非常愉悦。姑娘懒懒地挂在蒋一脖子上,双腿缠住他,用脸颊蹭蒋一的脸,微笑着眯眼睛,像只巨大的仓鼠。
蒋一趁机看看寇瑶的脖子,那里的瘀伤已经消散许多,可蒋一眼神里却还是有了杂质。寇瑶弯着眼睛笑,她歪着脖子,白皙的肌肤上有血管突起,姑娘贼兮兮地说:“快,亲一个,就没有印子了。”
她的眼睛像浸在水中的月牙一样清亮,蒋一竟也相信了她的荒唐话,当真细致亲上去,双唇轻软抿一下,再不舍得放开。
“唔……痒的。”寇瑶笑嘻嘻嘀咕着,却没闪躲,任由蒋一温热的唇贴在她肌肤上。蒋一闻言又逗她,用嘴巴在她脖子里使坏,寇瑶摇着身子闪躲,咯咯笑着。
姑娘头发被自己蹭得毛茸茸,温软的栗色,带着旖旎。蒋一使劲揉揉,满足叹口气。
蒋一话少,和寇瑶在一起时,他不怎么说话,但却会静静地看着寇瑶,总也会忍不住地笑。就算寇瑶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来。但寇瑶的心情却会因此变得异常欢愉。
寇瑶终于舍得从小哥哥身上下来,她慢悠悠趴到沙发上,拽过抱枕,揉在怀里抱着,眼巴巴盯着蒋一看。蒋一问:“想什么呢?”
寇瑶手肘摁在抱枕上,做认真状思考着,而后慢悠悠回答小哥哥道:“在想午饭要吃什么。”
才刚吃过一顿饭,这就饿了?不过看情况,她也是无大碍了。蒋一笑,坐在寇瑶身旁,捏她的小脸蛋,“吃这么多,怎么也没见长点肉?”
他的姑娘如果肉嘟嘟的,那该多可爱。
“肉乎乎的多不招人喜欢。”寇瑶撅嘴说,不经意间又开始撒了娇,软腻腻的,把人骨头都撒酥了。
蒋一点头,算了算了,肉乎乎的不招人喜欢,他家姑娘说得对。
最后蒋一从冰箱里拿出个狝猴桃,从中间切开,拿了勺子,送到寇瑶手中。寇瑶挖出一大块水嫩的狝猴桃肉,笑着对蒋一说:“啊,张嘴。”你先尝尝酸不酸。
蒋一没吃,手腕一转,把勺子移到寇瑶嘴边,“很甜,我捏过的。”
“哦。”寇瑶小九九被戳破,她面不改色,吞下一大口狝猴桃肉。然后,皱眉眯眼,咧开嘴,嚷道:
“啊!酸酸酸酸!牙疼牙疼!”嗷呜的尖叫回荡在整个房间,气壮山河。
蒋一偏头笑,生怕寇瑶看见。寇瑶踩在沙发上,扔了勺子和狝猴桃,摁住小哥哥的脑袋,往怀里挤,“我是中了邪才信你的鬼话,你怎么也变得这么坏心眼,啊,疼。”说话时嘴里见了风,寇瑶牙齿酸倒一片。
姑娘歪在蒋一怀里哼唧,死活不起来。恰好有钥匙开门的声音响起来,是关悦和寇振生回来了。公司小风波解决,夫妻两人准备好好休息一下午,不料刚进门就看见笑着打闹的两个孩子。
四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俱是沉默。几秒钟后,蒋一率先起来,弯腰说道:“叔叔阿姨。”
寇瑶乖乖坐好,挠挠头,继续保持沉默。
寇振生放下车钥匙和门上钥匙,问蒋一道:“蒋一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打个招呼?”
寇瑶快速接嘴说:“就是今天早上刚回来的。”
关悦笑着说:“嗯,回来就好。”
两句后,没再问什么,也没说方才两个孩子之间的亲昵举止是怎么回事。关键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询问。
片刻后蒋一主动找关悦,谈起沙发上的打闹时,蒋一站直身体,端正凝视着关悦,诚恳道:“我想照顾瑶瑶。”没说喜欢与否,而是跳过一切言语上的步骤,直接请求照顾他的姑娘。
房内沉默,蒋一就那样站着,垂目敛眉,安静得很。精雕木门外,寇瑶靠在墙上,更加安静。
“你知道,做人不能太执着。”关悦忽而说道:“不能想怎样就必须怎样。”
这明显就是拒绝了。
良久,蒋一固执道:“还是执着的好。”他顿一下,补充道:“还是希望阿姨能给我一个机会。”
“不行的。”关悦说,直言不讳道:“你爸爸,他恨我。”关悦深叹口气,组织好措辞,继续说:“他睚眦必报。”
“我知道了。”
蒋一鞠躬,对关悦的坦诚相告表示感谢,然后退出去,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出门看见寇瑶,蒋一直接拉走她,进了姑娘的挡箭,关住门,将人从背后抱住,一字一字道:“等着我。”
为什么还要等?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不能说?寇瑶不理解,甚至有些委屈,挺直了背,表示不能接受。她都傻傻地等了三年多,为什么还要等?明明他,就在身边就在眼前,就在、紧紧抱着自己。
寇瑶想说话,却感觉到后脖子上有一声无力的绵延的轻叹,“我是真的,很爱你。”
寇瑶紧绷的背放松下来,她突然耳朵轰鸣,疑心自己听岔了,就把耳朵凑近蒋一的嘴巴,似乎要确定他刚才的话。蒋一就那样抿住她耳垂,温声软语说道:“真的,爱惨了你。”
腿软了,心软了,所有的委屈烟消云散。至于其他的,寇瑶瞬间想通,满目摇曳着从前的记忆,一地光影斑驳的思念。
蒋一寻了寇瑶的嘴,她嘴里有些微的苦味儿,是药的作用。为了预防高烧复返,她刚吞下两粒药片,糖衣化掉,从喉肠里冒出了苦涩。寇瑶问他:“苦吗?”
蒋一摇头,更加深吻,舔走她口腔里的每一寸微苦。就算她嘴里有穿肠毒|药,他也要亲上去,和她一起死。
外面的雨变小,淅沥沥的很好听,阻隔一切噪音。
雨过天晴,又出现彩虹。斜斜挂在天边,只三五个颜色,细瘦,总觉得风一吹就化掉了。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曾经是,因为执着,现在依然是。
明朗的天,要上班了。寇瑶精神抖擞,难得穿了背带裙,杏粉色的,简单的白棉短袖,脸上是潋滟动人的微笑。哪怕是路人见了,都觉得心情愉悦春暖花开。
进办公室,主动打招呼,“早呀小萱。”
小萱抬头,眼睛发亮,“哇,靓!”
寇瑶笑,稍长一点的头发遮了眉尾,有种落拓的帅气。抬眸,看见部门经理,姑娘喜俏打招呼,“早呀经理。”
那高兴欢快的劲儿,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经理被感染得眉开眼笑,“嗯,你策划做得不错。”莫名夸奖姑娘一顿才离开。
方曼特意送来一杯热牛奶和一袋全麦切片,说:“他给你赔罪的。”昨天蒋一吃过饭后就走了,因事缠身,今早没有来得及接寇瑶,遂让方曼给她准备早餐。
寇瑶笑着说谢谢,她是真高兴呀,眼睛里都是水滟滟的光泽,那稍长的刘海斜斜落在眉尾,另一边头发完全别在耳后,侧颜精致,五官明艳动人。
方曼也奇异地想笑,多嘴道:“总裁办公室,有西瓜汁。”
“呀。”寇瑶情不自禁发出声音,奶猫一样咂咂嘴,贼机灵地说:“中午就去偷喝。”
方曼赞同,微笑离开。落地玻璃窗外,阳光照进来,地板上折射着浅金色的光,方曼步子轻悦,脸上的笑久久没消散,似乎生命里重新出现了值得期待的美丽故事。
如绿木甜品店那个年轻的男人所言,蒋一,和蒋朝进,终究是不一样的。所幸她在最关键的时候,选对了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