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面儿, 丢份儿,才不说。
周野牵着许多多来看寇瑶,寇瑶赶紧藏起来平板,以免她看见那凶险的比赛。许多多乖顺握住寇瑶的手,也没说话,安静极了。
很久后, 许多多小小轻轻地对寇瑶说:“谢谢你。”
“嗨, 别这样说。”寇瑶想笑,嘴上弧度却不受控制下垂,“多多, 对不起。”
许多多摇头,否认道:“和你没关系。”她又盯着周野,一板一眼道:“也和你没关系。”
齐远程拍拍周野肩膀,周野重重点头。
沉吟片刻,许多多问寇瑶, “等回到学校,你零食,还可以给我一半吗?”她很虚弱,眼睛也黯淡,可眼神,却迸发出一丝细小的色彩。
“只一半,不许抢不许偷吃。”寇瑶说。
许多多嘟嘴,“切,小气鬼。”但她非常开心,咧嘴笑开。
若是寇瑶说都给她,她会觉得他们在小心翼翼哄着她,彼此间关系是变了的。可寇瑶连零食都要抢,可见一点都不让她。
“算了,看你这么凄惨的份上,一半就一半。”许多多大度道,言语里有了活力。
总得让那阴暗的记忆散去,不是吗?总得活下去,不是吗?
说到头发,寇瑶发型确实不怎么好看,许多多说狗啃的一样,寇瑶说她的也好不到哪儿去,驴啃了一样。
许多多煽风点火,“周小驴,有人叫你呢。”
周野说:“寇小狗怎么了?”
两人开始掐,许多多无辜旁观,齐二少觉得,他该去找梁森喝一杯了。
天气彻底回暖后,寇瑶终于好利索,这个长假请的导员都没了脾气。可寇瑶有图有诊断书,又为表给导员带来麻烦,送上一张价值五万的购物卡,导员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寇瑶趁机又说搬出去住的计划,和许多多一起,导员干脆两只眼睛都闭上了。
周野给找的房子,在教师家属院,二层,干净安全。寇瑶和许多多先去修整了头发,进班时惹来一片惊呼。
许多多倒还好,齐耳短发,带着发箍,小家碧玉的。寇瑶比较豪放,剪了超短发,长度不过刚到耳朵上方,遮住缝针的疤痕。黑色呆板,她又染成栗色,抓的松软。姑娘细高个大长腿,中性衬衫铅笔裤,漫画美少年一样走进来,活脱脱帅出血,连同桃花眼都带了撩人的英气。
要不是还有个胸,早被一群女生们撕碎吃了。
一张照片又成热帖。
顶掉潘静雯的话题,之前网上言论纷纷,说潘静雯怀孕流产,还被不干净的人玷污了。潘静雯男朋友也被恶意报复,成了植物人,那几个玷污她的人也死了。最后蜚短流长难辨真假,不过潘静雯退学了的消息是真实的。
关于许多多和寇瑶这段时间在干什么。寇瑶大方揽住小不点儿的肩膀,说:“浪去了,现在收心,改头换面努力学习。等以后找个好工作,攒钱环游世界去。”
于是,此后的刻苦学习,都有了一个好笑但又现实而激励的理由。
寇瑶成熟稳重了,遇事能掌控全场,而许多多,她也安静不少,有时候炸起毛,能把自己头发给揉成鸡窝。不经意的变化,不曾与外人言。
借口报考证班那么久,寇瑶终于可以回家。关悦看见闺女翻天覆的大变化后,惊讶地说不出话,闺女以前多宝贝自己的头发,她当然知道。
寇瑶主动解释道:“会计证难考,洗头太麻烦,剪了多好,大家都说我帅过校草。”
“能考过吗?”寇振生默默消化掉美丽闺女变成假小子的痛心事实,一针见血问道。
寇瑶挠头,栗色短发跳跃着灯光,清爽利落,“呃……不好说,大概,是过不了的。”都没报名,能过才见鬼。
寇振生叹气,这下可好,闺女残了,证也没过。
许多多一个人在学校,出去吃饭时也不要伴。在学校,除了寇瑶,她几乎是不和其他人交往过近的。天色尚早,许多多从图书馆借了书往回走。
半路上,她停下步子,回头,对空无一人的林荫小路说:“出来吧。”
周野从树后面现身,他手里拎着她喜欢的起司蛋糕,说:“送你的。”
他再也不敢让她一个人走路,尤其是夜间。只要寇瑶不在,他就会偷偷跟着她,看她进门,去试试有没有锁好,然后离开。
许多多说:“水龙头拧不紧,你会修吗?”
“会。”周野回答,上前接过许多多的书,“现在就去修。”
开门时,周野低头看着许多多,干净白腻的脖子上有绒绒细发,软软的,看着很舒服。进去,许多多倒两杯牛奶,放在矮几上,切开蛋糕,和周野头对头坐在地毯上,边说话边吃。
有时候,会哈哈大笑。
这种状态,持续了两年。然后实习,周野跟着去,他们同居,只是同居。
这期间,寇瑶考了所有对她有好处的证书,成绩全优,实习分也是第一。
假期里和梁森一同去芬兰看过极光,他们住在玻璃屋中,白雪覆盖着大地,能看见绚烂的极光不停变换形状,好像整个人都陷入了一场不休大梦中。
她想,如果蒋一看见了,也会喜欢吧。
和齐远程一起去过蒙古大草原,策马奔腾赶羊群时,她在马背上颠得气血不畅,却很开怀。夜间围坐吃肉,她随口唱起刚学会的祝酒歌。遥远的,唱给蒋一听。
她不和许多多周野一起出行,太虐,不要当绿叶,毕竟小哥哥不在。
头发再没有蓄起来过,一直很短,遮住疤痕的长度,轻软的栗色,自己就是那一片小光芒。然后,毕业,成为毕业生代表,上台做演讲。
有学妹呐喊欢呼,说学姐如星如月,祝学姐一生璀璨。
寇瑶大方道谢,也祝所有的同学心想事成。
张培生巴巴跑过来,还念叨叨问寇瑶,“蒋一回来了吧?”
“没有啊,教授,对不起。”寇瑶行云流水回答道,这已经是四年里的第十几遍了。
“你说他怎么就不发表个作品呢?这样就知道他的学校和情况了。”张培生嘀咕。
寇瑶笑,跟着附和,“是呀是呀。”他多聪明,才不会让这些人窥探到他的踪迹,才不会发表呢。
作为毕业礼物,齐远程寄给寇瑶一张首都最奢贵的青年公寓房产证。周野直接送了一辆车,说以后工作方便。寇瑶不敢开回家,只好存在周野那里。梁森把绿木全部产权转让给寇瑶。再给寇瑶一个盒子,说是另一份毕业礼物。
寇瑶打开,愣住。
“这是你那晚割下来的头发,大部分的,其余的实在是找不到。”梁森说,“一整夜的时间,场地上下,一遍一遍搜寻,捡起来,洗干净,束好的。”
寇瑶拿起来,握住,感受粗细,说:“我的马尾差不多就这么粗。”她放进盒子里,问梁森:“他回来了?”
无需说明,便知道这份贵重的礼物是谁送的。
“不清楚,没消息,这是匿名寄给我的。”
这一份她亲手割断的天真,现在他辗转还给她。大概是在他身边保存了三年多,现在终于物归原主了。
说到工作,寇瑶暂时没有打算,她之前也没参加校园双选,现在也不想找。实习的公司打来电话,邀请她正式入职,她婉言拒绝,问起原因时,只说暂时不想工作。
独自远行,回来后,又晒黑许多,却更健康自信了。只有用脚步丈量过这世界,用眼睛亲见过那景色,才会生出无疆的豪气,会懂得天高海阔,人生不过草木一秋,需得尽欢随心。
所以,只想等他回来。用苦学的知识和经验,陪他开疆扩土平山破浪。
何其幸运,同意调剂时,被调到广告系,能够触碰到他的专业领域三分边界。
九月初,依旧天干物燥,偶尔雨水泛滥。
寇瑶刚洗完头,短发不用怎么擦,一会儿就能晾干,她坐在飘窗上喝西瓜汁,拿了一本书胡乱翻。
关悦在阳台上晾衣服,寇瑶仿佛看到了几年前飘荡在那里的衣服,蒋一的。
寇瑶走神,随手拨拉头发,水珠洒一地,“妈妈,我出去转转。”
刮痧,排毒去。
刮痧板一下一下的从寇瑶的脸上刮过,最后是脖子,疼得寇瑶直流生理眼泪,泪腺不受控制了。各种折腾后,寇瑶脖子两侧落下红色刮痕,吻痕似的。
也不算特别疼,神清气爽。就是路人打量她的眼光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