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你知道么,”父亲的声音有些低哑,“这枚耳钉其实是我的,当初我硬要给你妈咪戴上,她的耳洞已经堵了好久,结果痛得眼泪都出来,真没用。”
喜欢看到他的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却哀伤得让她不敢直视。
“爸,我替你戴上好不好?”她微笑,手有些颤抖。
叶听风点点头,合眼靠在椅子上,眉间的褶痕更深了些。
----------------------------------------------------------------------
喜欢撑着伞,看着不远处的那个人,雨幕中,他如沉默的雕像。
三年没见,却仿佛隔了一辈子。
呵,忽然间有些想笑,她才十四岁,却觉得自己像四十岁。
若母亲没有去世,也许她还在美国,而他亦不会从中国过来。
一步步地走到他身边,她的个子不知不觉已到他肩头了。
“嗨。”她说。
他转过身看她,双眼微红。
在医院的那晚,她看见他站在门外,久久地仰着头,月光下泪湿俊颜。
“你长高了,喜欢。”他轻轻地开口。
“嗯。”
还好,他没怎么变。
“喜欢,我现在觉得,其实我很幸运,”他注视着墓碑上的容颜,“因为我从来没有拥有过她。”
得到之后再失去,比从未得到要痛苦得多。
“我从来都不知道妈咪有这样的病。”她咬唇,水气冲上眼眶,在他面前,她总是如此软弱。
“不要内疚,”他叹气,抚了抚她的头发,“瞒着你是怕你担心。”
“也不要哭,喜欢,”他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要笑,你笑起来和你妈咪一模一样。”
喜欢望着他,无比心酸。
父亲喜欢她笑,他也要她笑。
他知不知道他有多残忍?
当她想哭的时候,他要她笑。
当她笑的时候,他却说因为她笑起来像母亲。
十六、你在看谁
乍暖还寒时分,空气里有微微的凉意。
她把身体蜷起来,埋在被子里,不想睁开眼。
有人坐在旁边,呼吸平稳而舒缓,偶尔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轻而脆地,一下,又一下,莫名其妙地拨动她的心弦。
“好吵。”喜欢拉下被子,望着床边的那人。
“你睡得够久了。”蓝眸饶有兴致地与她对视,发现那双琥珀色的眼瞳里是全然的理直气壮——真是个古怪的孩子,好心送她到医院,她一醒来却连句谢谢都没有,反而不满他影响她的睡眠。
“多久?”喜欢坐起身,打量手臂上包扎的地方。
“一天一夜,膝盖上还有擦伤,也处理过了,医生说你过度劳累,严重缺乏睡眠,”男人凝视她,“我很好奇,你晚上都不睡觉的么?”
喜欢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从英国回来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在操场上狂奔,不停地练琴,明明人已疲惫到极点,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遍遍地想起母亲温暖的微笑,父亲冷峻的表情,还有一个人望着她时哀伤的眼神。
下床从口袋里翻出钱包,她抽出几张放在床上:“这些是医药费,还有谢谢你,苏先生。”
“叶喜欢,你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在她打算开门出去的时候,背后传来一声冷笑。
她转过身,静静仰视已走到她面前的男人。
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深蓝的,蓝得像夜色下的大海,可此刻,却有怒浪翻滚。
他松手,那几张钱轻轻地滑过她的发,她的颊,她微微眯起眼,他却在那一刻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惩罚性的碰触,很轻的力道,却重重地烫伤了她。
十四岁那年,喜欢失去了母亲,也失去了本该留给另一个人的初吻。
----------------------------------------------------------------------
“Berry Margarita,”喜欢将装满红色液体的鸡尾酒杯放在吧台上,微微一笑,“要盐吗?”
被问话的客人则恍神于她魅惑的笑容之中,久久反应不过来。
“你怎么又玩酒?还未满十八岁呢,”Alex走过来,把喜欢从自己的位置上拉起,“让苏看见,我又得挨骂了!”
“亲爱的Alex,”喜欢搂住他的肩,不知悔改地大笑,“已经来不及了。”
玻璃门轻轻地合上,一个伟岸的身影已走向他们。
“嗨,苏,”Alex汗颜地望着眼前的男人,“我刚才就上了下厕所,这丫头就过来了。”
“你过来。”苏皱眉看了喜欢一眼,往角落里那桌走去。
喜欢托腮凝视对面沉默的男人。
明明是深蓝的眼瞳,却又是如墨的黑发,和她一样的混血,中文名苏绪,所有人都叫他,苏。
她原以为她会讨厌他的,可是这三年来,他们相处愉快,她甚至十分欣赏他。
二十五岁那一年就成了作曲界的黑马,钢琴水平同样出色却不屑于任何台前的演出,不管别人说他如何狂妄不羁,他径自选择经营自己的酒吧,偶尔在母校教几堂课。
虽然她从未将他当作老师来看待,事实上,他也懒得计较她是什么态度。
——我知道黑桃代表卫兵的剑,我知道梅花是战争的炮枪,我知道钻石象征着财富,但是那并非我心的形状,并非我心的形状。
墙面的投影上,斯汀在深情地唱。
“苏,《Leon》里你最喜欢哪句台词?”
“I dont wanna lose you。”
“我喜欢那句,Hes not my father. Hes my lover.”
在心底深处,有一个人,像父亲一样对待她的男人。
“喜欢,你在看谁?”苏锐利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她怔住,讷讷道:“什么意思?”
“你不在看我,喜欢,”苏嘲弄地一笑,“你常常盯着我发愣,其实,你不是在看我,对吧?”
他一直记得,初遇那晚的天台,她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步步地走到他面前,可怜兮兮地说,是你吗?
喜欢的心,不可抑制地狂跳。
为什么他要说出来?她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迷人的凤眸,修长的眉,眼前的这张脸,和记忆中的容颜如此相似,如果不是截然不同的眸色,如果不是苏要年轻一些,她真的很容易迷失。
那一年,苏吻了她,对他而言,那是一个生气的惩罚,他是向来我行我素的性格,所以即使知道她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也不会道歉。
她没有回他一耳光,也没有愤怒地谴责,而是忽然掉泪,然后几乎哭成了一个泪人。她不知道是自己是怎么了,眼泪从身体里四面八方涌出来,怎么也控制不了。
她曾经以为,也固执地以为,那个吻一定是给那个人的。可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这样失去了,跟着破灭的还有那些美丽的憧憬,那一刻,她的心里有一种近乎绝望的茫然。
苏却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若有所思。
泪眼朦胧中,苏的样子那么像另一个人,于是她骗自己,就当是他好了。
只是为什么,她是那样地难过。
十七、我回来了
喜欢的手指习惯性地抚上胸前那条蓝蓟项链,仿佛这样才能驱逐心里的慌乱不安。
“从来没见你摘下这条项链,”苏盯着她缓缓开口,“对你而言很重要?”
“我满月时别人送的礼物。”
小时候她骗同学说是玻璃,长大了骗人说是水晶,但事实上,那是李少豪爽奉上的全钻项链。
只是又如何呢,她可以毫不迟疑地确定,如果可以,他愿意倾尽身家来换取父亲指间的那枚婚戒。
蓝蓟,六月二十六日的生日花。
公元十三世纪,苏格兰城堡遭到丹麦军队的突袭包围,这支丹麦军队在行进 的途中,不小心误闯蓟花丛,由于遭到蓝蓟花的刺扎疼痛不已而发出哀叫声,结果被苏格兰军察觉,随即起来反击,最后大获全胜。苏格兰人为了纪念这场胜利战争,而把蓝蓟花视为国花,所以蓝蓟花的花语是——老天保佑。
据说在这一天出生的人,受到老天特别眷顾,不管在学业、事业或感情方面都是一帆风顺。
真的会受到老天特别眷顾,一帆风顺吗?实在是有点讽刺——蓝蓟向来是为花境作贡献的,放在花坛里,只不过是布景而已。
“送你项链人出手倒是阔绰,”苏意味深长地一笑,“可是喜欢,你根本就不该是蓝蓟。”
“嗯?”思绪被他的话打断,喜欢顿时一怔。
“你是玫瑰,”深蓝的眸紧紧地锁住她,苏的声音低沉动听,“带刺的玫瑰。”
美丽,明艳,骄傲,敏感,固执,脆弱。
喜欢愣住,随即自嘲地一笑:“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
她是蓝蓟,而她的母亲才是被簇拥的玫瑰。
就连她的名字,也在说明这一点——叶喜欢,叶听风喜爱冷欢。
“是我认定的唯一,更好。”苏微微一笑。
喜欢凝视他的笑容,忽然间有些忐忑:“苏,你今天怎么了?”
“我以为应该我问你,”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冷淡,“你没有话要跟我说吗?”
在他紧迫的注视下,喜欢叹气,乖乖招供:“我的课都已结束,我要回英国了。”
“什么时候走?”
“下周一。”喜欢低头回答,听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为什么我是最后知道的人?”
喜欢迎上他的目光,嗫嚅道:“怕你生气。”
“为什么你认为你的离开会让我生气?”过了许久,他轻轻问道。
相似小说推荐
-
见光死 (灵鹊儿) 2017-09-14完结文案一:安小素版:撩他的时候不知道他是光芒万丈的岳总;睡他的时候不知道他是万丈深渊的岳叔叔;踹...
-
听风 完结+番外 (景行) 如果生命是繁花一场,如果它注定要被风吹散,我也不后悔那刻的绽放。如果这流动的空气,就是你爱我的重量,那么就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