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她挂断了电话。
叶青呆怔地看了会儿手机,往厨房看了看。
林北樾在熬粥,袖子绾起,露出流畅好看的手臂,修长干净的手指握着勺子,轻轻地搅拌着。
客厅的灯光,就像浅淡的月光,宁静又轻柔。
她心里有些失落,原本打算和他一起吃晚饭的,现在就算有心情,也没时间了。
她穿上鞋起身,舅舅的电话打了过来。
定了定之后,她接听了电话。
“舅舅。”有些迟疑,但依旧平静。
“叶青,不必顾忌你汤雪薇和柠柠,”舅舅说,“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柠柠也大了,如果犯了错,就该她自己承担。”
叶青没说话,在这一瞬间迟疑了。
她已经没有了父母和弟弟,舅舅一家就是她最亲的亲人,当真要眼睁睁地看着柠柠身陷囹圄而无所作为吗?
“叶青,如果柠柠要坐牢,你要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舅舅的声音有些迟涩,“这是我的错,是我没教育好女儿,该自责的人,也是我。”
“舅舅,事情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 叶青说。
“不说了,”舅舅一向不善言辞,感情更是内敛沉稳,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之后,他就挂了电话。
客厅传来放置碗筷的声音,叶青回神,循声看过去。
林北樾做了两菜一汤,还熬好了粥,拉开了桌前的椅子,对她招手,“过来吃饭。”
叶青走过去,问:“你都知道了吧?”
林北樾倒水,分药,说:“知道。”
叶青说:“我待会儿去警局看看。”
林北樾深深看着她,说:“好。”
……
入夜之后,警局依旧嘈杂热闹。
警察们刚刚送走一群闹事的人,又会有因为偷摸拐骗进来的人要处理。
办公区内,有一群人闹得不可开交,愤怒、悲伤、绝望的气氛,弥漫着整间办公室。
叶青一走进去,就听见有苍老又沙哑的声音控诉着:“你们的女儿这样虐待我的女儿,我难道不该为她讨个说法?我女儿虽然死了,可我还活着……”
叶青认出这是容采的父亲。
容父和妻子出自农村,在南方一座城市打工,搬砖、搬水泥、扛钢筋、给建筑工地打工……二十几年,日复一日,都是这样讨生活的。唯一的女儿容采放在老家乡下,给年迈的父母看管着。夫妻两人卖尽一身力气,赚钱养家。容采出生才三年,就背井离乡。到了南方那座大城市之后,两人一呆就是八年,这八年期间,他们只寄钱回家,为了省钱,连春节都没回去。后来赚了点儿钱,买了两辆摩托车,可以在过年时和摩托大军一起回乡,但那时,已经十几岁的容采,都认不出父母了。
容采是个好孩子,懂事又乖巧,从不向父母讨要无法负担的物质需求。考上这么好的一所大学,容父和容母骄傲又欣慰,以为她大学毕业,有了工作,走出农村,就能享福了。
听到女儿死讯,夫妻两人还在工地敲砖头,甚至不敢相信警方的电话,以为是骗子。直到校方也打来电话,他们才相信,那个他们给予所有希望的女儿,已经去世了。
从来不肯多花一分钱在车费上的夫妻两人,求人帮忙订了机票。人生之中第一次乘飞机,竟是为了给女儿奔丧。
“你活着有什么用,你怎么不去死?”刘芮莹的母亲勃然大怒,“你还敢向我们讨说法?我的女儿是被你女儿下毒害死的!你女儿就算死了也不顶用!女债父还,你们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何诗的父母和亲人也在一旁痛斥,吵闹起来开始拉扯,瞬间打成一片
“吵什么吵!再吵给我铐起来,全部拘留!”叶青一声怒吼,震得所有人惊住。
吵闹声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要说:
案子并没有结束,案子并没有结束……
事情没那么简单。新世界还没开呢。
第72章 羞窘的叶警官
混乱的人群鸦雀无声,惊疑地看向叶青。
叶青慢慢走到中央,将手铐扔在桌上,摸出手.枪,漫然地转了转。
“这里是警局,你们当是菜市场?”她环视一圈,目光掠过吵得最凶的几个,“再吵闹动手的,要么出去,要么关起来!这是警局的规矩!”
控制不住场面的闫小崧和季阳顿时从了一口气,闫小崧连忙走出来,说:“当事人的亲属可以留下,其他的亲戚们,请暂时离开吧。案情的事情都是绝密,我们只和当事人的父母沟通。”
叶青回了办公室,竟发现汤雪薇坐在沙发上。
唐柠应该不在警局的,她并没有真正的动手打人,也没有证据能证明那些打手是她指使的,在事实调查清楚前,她不会被拘役,也不会被拘留或者坐牢。
汤雪薇见叶青进门,立即起身,说:“我已经带柠柠入住酒店了,并且为她找了最好的律师。”
叶青点了点头。
两人没说几句,门外就有脚步声靠近。
容采的父母战战兢兢地敲了敲门,没敢进来。
汤雪薇立刻拿起包包,说:“我就先走了。”
叶青说:“好。”
汤雪薇埋着头,没去看容采的父母,快速地离开警局。
紧随容采母亲进来的,还有何诗的亲属。
以刘芮莹的父母刘强义夫妻的实力,是不会在警局浪费时间的。他们想要为刘芮莹讨个公道,只会用其他办法。
容父和容母始终都没相信,自己的女儿会自杀,甚至在自杀前,设计毒杀室友。
“警官,”容父老泪纵横,“是不是搞错了,我的女儿怎么会自杀?她在那宿舍里,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和欺负,难道不会是其他人毒害她吗?她的那些室友,个个都那么无情,对她那么凶……一定是她被人欺负了,被人害了……”
“谁欺负她了?”何诗的母亲哭得双眼红肿,“我们何诗打她了吗?骂她了吗?她为什么要对我们何诗下毒?你想向我们要个说法,我们却没办法找你女儿要个说法。她倒好,自杀了就一了百了了,为什么还要……”
“各位,”叶青喝了一口凉水,压下心头的烦闷,“如果你们有纠纷,或者你们对案情的最终结果有怀疑,你们都可以走法律程序。”
一群人追讨容采的父母,追到了警局,有点意外,但也并不是始料未及。
容采的父母要求查看物证和人证的笔录,被叶青拒绝。
“你们可以申请律师,律师走了合法程序之后,就能看警方的档案了。”叶青说。
容采的父母十分失望,一脸的灰败死寂。
他们这辈子,只怕也没请过律师,更不知道该怎么去请律师。如果他们要坚持要深究容采的死,让曾经逼迫容采走上绝路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的话,只怕前路十分迷惘又艰难。
叶青为他们介绍了律师,才准备离开警局。
宋荞、季阳等人,也拖着一身疲惫离开。
警局的树下,林北樾倚在树边,静静地站着,见叶青出来,立即上前,想要拉她的手。
叶青避开,说:“上车再说。”
两人上车之后,林北樾问:“手上的伤都好了吗?”
叶青看了看手背上结疤的抓痕,说:“差不多了。”
离开警局,强撑的精神就垮下去,叶青靠在椅背上,慢慢睡着了。
不知多久之后,她被林北樾叫醒。
“到了?”她问。
“到了,”下车吧。
挡风玻璃上,映着绰约的树影,浅淡不一的光影随风摇曳。
她下了车,才发觉这里的环境十分陌生。
这并不是她住的小区。
蜿蜒的小区马路旁,落错的树木园林,与恰到好处的灯光相互辉映,似一幅水墨画。周围的建筑楼高而美观,距离较远,抬头能看见楼层中的阑珊灯火。
已入秋,斑驳的树影落在地上,映着金黄的树叶。
林北樾停好车,走到她身旁,说:“走吧。”
“这里是你家?”叶青迟疑,“为什么要住你家?”
路旁便是一盏路灯,映照着夜半归来的人。
他靠近她,说:“我什么行李都没带,得回来换衣服……”
叶青半信半疑,却没拆穿他。
……
叶青曾经推测过,林北樾没有住在以前的别墅里。因为那里离法医实验室太远,且法医这样的工作,随时会待命赶赴案发现场,住在原来的地方,很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