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闫小崧没见到人,探了个脑袋进来,看见门背后紧贴的两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老大!”他惨叫一声,“你是不是被他欺负了?”
他既紧张,又愤怒,想要来救叶青,又怕看到不该看的,怒斥了一声后,退出门去,把在外面观望的几个警察撵开,“走远点走远点!我……我要狠狠揍这个……欺负老大的……流氓!”
“闭嘴!”叶青的声音打断了他!
闫小崧瞪大眼睛一看,见叶青好好的,顿时松了一口气。下一秒,他拿出手铐,一步进门,气哄哄地要把林北樾铐起来!
可刚刚进门,就以诡异的姿势倒退着走了出来。
林北樾慢慢走出杂物间,长身玉立,声音清朗,不卑不亢地说:“我是首都法医学重点实验室,特聘首席法医,林北樾。”
如雷贯耳,当是如此了!
叶青豁然转头看向他,那一瞬间,她看见他满身杂尘,却光芒万丈!
……
警局,叶青办公室。
闫小崧拿出了医药箱,正要给叶青手臂上的伤消毒,林北樾却拦住了他。
“我来,”他说。
叶青伸着手臂,让他喷药水。
清凉的喷雾,萦绕在两人之间,似乎减缓了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
叶青斟酌了措辞,轻声说:“我记得你以前是学医的。”
林北樾神色清淡,“我本科毕业于首都医科大学,后来到哥伦比亚大学攻读法医病理学、人类学硕士、博士。”
他的口吻十分平淡,可却在叶青心底绕了几个弯。
她有些难以想象,本抱持着一颗医者仁心的他,竟会选择法医这个职业。
本持着警察的原则,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去案发现场,是因为……”
林北樾若有似无地笑了笑,认真地回答她:“去勘查现场,寻找蛛丝马迹——了解案情,这是作为法医的权利和义务。”
他的声音十分温和,朗朗如玉,可掷地有声,很有穿透力,让叶青震撼。
闫小崧那边,也收到了来自张局的传真,他讷讷地说:“老大,局长把林……法医的资料传真过来了。”
他真的是特聘首席法医!
闫小崧脸色发苦,心想摊上事儿了。老大一连两次得罪上头特聘的专家,接下来还会有好日子过吗?他用热水壶烧了水,泡上一杯茶,递给林北樾。
“谢谢,”林北樾说。
叶青悄无声息地坐在椅子上,又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她无意识地理了理桌上的卷宗,思索着该怎么缓解尴尬。
“看来又是个误会,”她笑了笑,有些局促,“我只是公事公办,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林北樾握着纸杯,轻声说:“嗯。”
大半夜的,还把人家留在这里,很说不过去。叶青斟酌片刻,说:“这样吧,这么晚了你回去肯定不方便,我让小崧开车送你。”说着,轻声而笑,“要不然,我亲自送你也行啊?”
林北樾沉默。
闫小崧立刻抓住这次表现的机会,“对啊对啊,林法医,我开车又快又稳,保证把你安全送回家。”
林北樾没动,而是看着叶青手里的卷宗。
“这就是你目前掌握的线索?”他问。
案发至今,不到十二个小时,却已经掌握了不少一手资料,叶青的办案效率,的确如传闻所说那样。
他还注意到,叶青的办公室虽小,可靠墙处却有两面高而宽的白板,白板上,已经写满了黑色的字迹,笔迹简练,逻辑清晰。
他走到白板前,迅速扫过几行零星的字,“这就是你的推论?”他回头,见叶青依旧坐在椅子上,目光看过来,眼神清而深。已是深夜,刚回警局时,她还有些倦色,可是一面对案情,她整个人焕然冷静。
“是。”叶青点头。
“不错,”林北樾不冷不淡地点评,“我得出的结论,和你差不多。”
叶青直起身,凝视着他,“你也有推论?”
“当然,”林北樾走到那面干净的白板下,拿出笔来,问:“想不想听一听我的验尸结果?”
叶青瞬间就燃了!
站在她面前的人是林北樾啊!一个如阳光清水般的男人,他如今会验尸、查案,变得有些重口味了,甚至和她并肩作战。这种感觉,对叶青来说,仿佛心心相惜的思想灵魂的碰撞!
她面色清冷,露出淡笑,挑眉,说:“说说看。”
一旁的闫小崧彻底成为透明人。他暗暗鄙视叶青,分明心底爽得要死,可偏偏还故作镇定,他都替她憋得慌。
林北樾在白板上列出几点,说:“第一,死者贾菁菁呼吸道内未发现碳末,血液中的一氧化碳含量正常,这说明,她被火焚烧时——已经死了。”
叶青微微皱眉。
这和法医助理何珺最初推测的结果相符。
她不动声色,继续听。
“第二,死者食道中,发现少量呕吐物,与案发现场的卫生间里的呕吐物吻合。”
看来卫生间马桶里的呕吐物,不是凶手留下的。
“我对呕吐物进行了检测,进而发现死者是吃下食物后半小时左右死亡的。”林北樾稍稍蹙眉,“第三,死者已怀孕三个月,呕吐应该是妊娠反应。”
叶青缓缓地吸了一口气。
林北樾静静地看了她一眼,“第四,死者血液中检测出异丙酚成分。”
“异丙酚?”叶青眨了眨眼,“麻醉剂?”
“是,”林北樾平静而笃定,“这是一种常见的全身麻醉药,见效很快。医院的外科科室经常用这种麻醉剂,给病人麻醉进行手术。”
叶青安静了一会儿,说道:“这么说来,死者贾菁菁是被人注射了异丙酚,麻醉昏迷后,被人放在床上刺杀,然后被火包围。”顿了顿,又说:“这就能解释,为什么被大火烧时,她没有挣扎、没有呼救。”
“这也是我想说的,”林北樾笑了笑,“死者无法动弹,没有呼救,身体没有明显的重创,排除重击导致的昏迷,所以我提取血样,做了毒物学检测。”
叶青赞许地点头。
林北樾:“最后一点,死者胸腹部被刺了不下十几次,伤口深,边缘整齐,力道利落干脆,凶手在下手时,或许带着愤恨。而且,凶手刺到了她的颈动脉,血迹喷溅,大量失血,死者死亡的直接原因,是失血过多。”
叶青和闫小崧都安静着,各自陷入沉思。
林北樾放下笔,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走到另一块白板前,静了一会儿,才说:“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结论了吗?”
叶青回神,慢慢地走到林北樾身边。她快速地把白板擦干净,沉默着。
她本来已有了自己的一些结论,可听了林北樾的验尸结果后,有一些推测,不得不再加斟酌修改。
几分钟后,她抬起头来,目光笃定沉稳,看向林北樾,说:“四点结论:
第一、凶手是本地人,就算不是,也应该对本地很熟悉,可能是在这里生活过。
第二、凶手与贾菁菁也许认识。
第三、凶手要么是没有工作,要么就是工作时间比较灵活。
第四、凶手文化程度高,心思缜密,行事谨慎。”
顿了顿,又说:“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
说完,她静静地看着林北樾,眼神有几分雀跃和期待。
林北樾轻轻看她一眼,说:“我再加两点——
第一,‘他’有医学常识或者专业知识。但也可能是通过网络、书籍了解了到的。
其次,他也许是女人,也许是比较瘦弱的男人……”
叶青稍微沉默,并没反驳。
她又问:“死亡时间能确定吗?”
林北樾眉头轻蹙,“因为尸体被火烧,经过高温,常规的判断死亡时间的方式无法用,所以要做病理切片分析,需要花些时间。”
叶青颔首,安静而专注地看着他。
不得不说,林北樾看问题比她全面,观察的角度也跟她不同。
多年不见,他好像完全变了个人,又好像一如从前。
林北樾在入职前,就听说过关于叶青的种种传闻。
很多人说,她巾帼不让须眉。
虽然是女警,但行动力、执行力、刑侦能力在无数男人之上。她并不是天生就会刑侦断案,刚入行时,她犯过错、受过罚。但每一次,她总是冲在最前面,每一次,都是她去直接面对最危险、最残酷、最血腥、最变态的案情。所以几年内,她的断案率直线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