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拉了椅子坐下，老神在地靠着椅背，向宋荞挑了挑下巴。
宋荞会意，说：“安悦汐的确是个好演员，她几乎没什么面部表情。而且她回答的问题也没什么可疑的，她可能没有说谎，但是也没有说实话。”
叶青也刚欣赏完安悦汐的一举一动，赞同宋荞的观点。
季阳说：“我会尽快确认安悦汐当晚的行踪。”
宋荞思索着，说：“让她辨认最后一个男人时，她的表情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她将录像打开，暂停到安悦汐看到监控时的画面，接着慢放，说：“当安悦汐看到这个男人时，瞳孔微张，眉头轻蹙，颌肌微微紧缩，双手和身体也出现冻结反应，这说明，她当时感到紧张、震惊和恐慌。”
叶青轻笑，“有意思。”如果安悦汐不认识这个男人，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不会，平常人见到陌生人，不会表露太多情绪。
宋荞与叶青相视一笑，“而且她说的话也挺有意思。”
当时安悦汐说：“太模糊了，也没拍到脸，认不出来。”
没说不认识，也没说认识。而是非常巧妙地说，认不出来。
既没有说谎，也没有说实话。而是玩了个文字游戏，让警方自己去猜。
叶青坐直身，说：“起码能推测，就算安悦汐不是凶手，或许也跟这个案情有些牵扯。”她轻轻敲了敲电脑屏幕上，监控里出现的最后一个男人，沉吟着问：“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他和周成旭到底有什么关系？是否与案情有关？
而最后破坏了监控的人是谁？
是凶手吗？
无形间，好像有一双眼睛，在暗中注视着，悄无声息地行动。
散会后，叶青感觉手机在衣兜里震动。
是林北樾发了一条短息进来——明天，我会解剖周成旭的尸体。
叶青回复他：“好。”
解剖尸体，对尸体进行细致深度的检验，十分的费时费力。
她曾经遇到过一起毒杀案，当时验尸的是萧法医。
凶手很狡猾，所用的毒物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最初验尸时，也没有检测出毒物反应。
萧法医当时翻阅了国内外所有的毒物论文和资料，经历十几天，才最终确认，死者的确死于中毒。而毒物，本身就是一种人体自含的微量元素。这种元素就算从人体中检测出来，也本就正常，所以很容易被忽略。
萧法医告诉过她，有一位作家曾说：法医除了必须跟尸体打交道，还得跟活人斗智。
叶青盯着林北樾的短信，暗自轻叹。
怎么又觉得他更高大、更迷人了呢？
“老大，看着手机傻笑干什么？”宋荞冷不丁从背后窜出来，猝不及防地探过来看叶青的手机屏幕。
叶青若无其事地收了手机。
“林法医发的短信啊，”宋荞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老大，是不是有情况啊？”
“的确有情况，”叶青泰然自若地说，“林法医要解剖尸体了。”
宋荞大惊小怪，“林法医解剖尸体也要向你打报告啊，老大，你是不是有些霸道了？”
叶青觉得宋荞的脑回路弯弯绕绕太复杂了，她抛了一个眼神，懒得理人。
宋荞紧追不舍，十分好奇，“老大，林法医有没有什么怪癖啊？”
叶青停步，沉吟说：“什么怪癖？”
“法医多多少少都有些怪癖啊，毕竟接触的尸体多了嘛，”宋荞盯着她，“萧法医就有洁癖啊，一天要洗无数次手。比如抽烟喝酒、不喜欢比人触碰啊，恋尸啊……”
越说越离谱了，叶青打断她，“哪儿那么多怪癖？矫情个什么劲儿？”
宋荞一怔，又点头，“看来林法医很正常，老大加油！”
林北樾的确是很正常的人，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宋荞离开后，叶青想了想，给林北樾发了条短信：“你有怪癖吗？”
不过一会儿，他回复她：“剖尸时喜欢听肖邦算不算？”
这哪儿算怪癖？
叶青没回复他。
林北樾学大提琴时，最喜欢演奏肖邦。
他是个念旧的人。
稍微有空，叶青记起孙应月写的报告，翻出来看。
才看第一份，叶青就败兴下来。
孙应月给的嫌疑人侧写很完整，也很简练……可也太简练了。
或许她认为这并不是正式的侧写报告，所以就随手归纳出几点，也没按照报告的规范格式来写。
好歹是看完了，叶青把报告放到一边。抬眼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七点了。
这时有人敲响门，走了进来。
“叶队，你还没下班？”孙应月站在门外，往里看了看。
“嗯，”叶青凝着她，说：“你的报告我看过了。”
孙应月挑眉，走了进来，“叶队，这回你该相信我的能力了吧？”
“你的确很会揣摩犯罪的心理，”叶青轻轻地把她写的报告还给她，“但我也可以认为，你的侧写，是知道结局后的反推。”
孙应月脸色微僵，欲言又止，下颌紧紧绷着。
叶青说：“你是宋教授的学生，我相信你的实力。但实力和能力不划等号，”她深凝着孙应月，说：“我想，宋教授把你送过来，也是想让你学得更现实些。”
“不要对我说教，”孙应月冷冷地，睥向她，“你没这个资格！”她一脸反感，抓起桌上的报告稿，转身走了。
叶青轻笑一声。
她用闲余时间了解了孙应月。
孙应月这个人，在学校里很受追捧，恐怕没人给她摆过冷脸。成绩也优秀，没出过大的差错，只怕也没遇到过大的挫折。这样顺风顺水过来的人，却两次三番在叶青这里栽跟头，要么就被激发斗志，要么会觉得委屈愤懑……
且看今后吧……
叶青休息了一会儿，宋荞过来问她：“老大，要走吗？顺路。”
叶青看了看手机，走出警局，才对宋荞说：“一起走吧。”
夜幕降临，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而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第41章 受训的叶警官
安悦汐在案发当晚的行踪，很快就查了出来。
“跟安悦汐自述的出入不大，”季阳查了监控，“她在九点半左右，去了超市，十点四十六分时，她的车出现在通往南安县影视城的高速公路上。十一点二十分，到达剧组。”
叶青问：“是高速公路，不是城南公路？”
“是高速公路，”季阳揉了揉眼下的黑青，“监控拍得很清楚。”
叶青：“这么说，安悦汐不是抛尸的人。”
闫小崧：“我们推测，周成旭的死亡时间是9月13日晚上22:30至24:00之间。在这段时间内，安悦汐是没有办法作案的。”
叶青点点头，“监控之中最后进入别墅的男人身份还不明确，不如去周成旭投资的电视剧片场看看。”
正打算出发，叶青被张新伟叫到办公室。
叶青突然发现张新伟这几天有些清闲，要不然怎么会天天找她唠嗑？
而且唠嗑的内容与孙应月有关。
张新伟语重心长：“叶青啊，孙应月是新人，你对她包容点儿。”
叶青冷眼看着某处，眼神失焦，不言不语。
张新伟继续说：“你看我给你安排的特案组，有刑警、有微表情分析员，刑侦技术员，还有林法医，宋教授偶尔来关照关照，池医生也会来给你们做心理疏导，现在如果培养出个犯罪心理方面的人才，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叶青眨了眨眼，态度疏淡，不知可否。
“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想要的，肯定是经验丰富、德高望重的专家。可是专家很贵啊，架子大啊，何况专家也看不上咱们这小小的特案组，你说是不是？”张新伟循循善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叶青梗了梗脖子，双眼沉静。
张新伟：“更何况，你把孙应月带出来了，那是你的功劳，对你评职称有好处的。”
叶青轻轻蹙眉。
“就算你真的不喜欢她，可你说话做事要委婉一些嘛，”张新伟重重地放下手里的茶杯，“我现在是夹在你和宋教授之间，里外不是人。”
叶青抬眼看着他，“宋教授？”
“对，”张新伟说，“宋教授打电话来问过，想知道孙应月和你相处的情况，你让我怎么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