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也识趣,不说话了,忍着笑上了车。
走到超市出口,才发现外面已经下了瓢泼大雨。
叶青提着袋子,说:“超市有雨伞,可以借,下次还回来就是了。”
两人返回服务台,发现排队借伞的人不少。等轮到他们时,伞已经借完了。
大雨像倾斜而下的巨瀑,雨声滂沱。
林北樾往停车库走,把东西放好。
“小叶子,我送你回去。”他说。
叶青说:“好。”
车子驶入雨幕中,才知道这雨遮天蔽日。倾斜下来的雨,流水般淌过挡风玻璃,连雨刮器都无济于事。从车内看出去,世界一片扭曲朦胧。路上的车缓慢前进,在蜿蜒的道路上拉出一道道徐徐前进的长龙。
到了叶青的公寓下,林北樾把车停好。叶青望着窗外的雨,深吸一口气,打算冲出去,林北樾拦住了她。
他从储物盒里拿出一把伞,开车门,撑伞,下车,从后座拿出超市买的东西。一转身,却见叶青已经下车了。她双手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说:“雨下得太大了,你到我家坐坐?”
林北樾轻轻点头,“好。”
风急,雨骤,天际隐约有闷雷滚过。叶青转身就往楼道跑,林北樾亦步亦趋地跟上。
到了家门口,叶青按了指纹开锁,说:“请进吧。”
林北樾收好伞,进门。他面色从容平静,在灯光铺满房间时,用目光逡巡。
这是叶青的家,也是她这五年来居住的地方。这里全是她的气息,她的痕迹,处处都是她的风格。
两室一厅,布局考究,装修简单。
进入客厅后,林北樾微微蹙眉。
“随便坐,”叶青指着客厅里的懒人沙发,“我去给你找衣服换上。”
刚才两人跑得都很急,雨水溅在裤子上,裤管湿了大半。
林北樾有些沉默,环视整个客厅,也只有孤零零的懒人沙发而已。墙上挂着电视,但旁边的遥控器却没电池,显然她从来不看。
厨房、卧室,一眼就能看清——没有任何家具,连床也只是一张行军床垫而已。
叶青还在卧室找衣服,林北樾进了厨房。
厨房里一尘不染,一切都是新的。他甚至怀疑,如果用紫外线灯或镭射灯照射的话,也不会找出半个指纹。
好在他找到了一口没用过的锅,洗干净后,烧上水。又往里扔了姜片。他庆幸自己在超市买了一包干姜。
叶青出了卧室,见他在厨房里,有些惊讶。
“你真厉害,”叶青见锅里烧了水,说:“我第一次进厨房时,都不知道怎么开天然气。”
林北樾静静地看着她,她已经换了干净的家居服,褪去了穿警服时的硬挺爽利,看起来像个邻家小姑娘,眼底难掩倔强和桀骜。
她给他的是一套男士家居服,还和她身上的是一套。
他抿唇,摸着柔软的上衣,定了定,才问:“小叶子,你为什么要买情侣家居服?”
叶青说:“我也没办法啊,现在家居服大多都是男女两套一起卖啊……”这套家居服是宋荞和她一起买的,当时宋荞是怎么说来着?现在流行第二杯半价,或者第二套半价,就是为了虐死我们这些单身狗!
林北樾:“……”
叶青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说:“去换吧。”
第33章 留宿的林法医
林北樾手里的家居服是新的,气息很干净,他很满意。换上之后,不经意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无声笑了。
叶青已经把姜汤盛了出来,和林北樾一人一杯。
“你饿吗?”林北樾问。
这个时间不早不晚,吃晚饭的话晚了,吃夜宵又早了。
“我刚才买了速冻水饺……”叶青说。
如果叶青一个人在家,任何一餐都是随便应付。但林北樾在,就不同了。
她把水饺煮了,林北樾也没嫌弃,全部吃完。
雨还是一直下,如注般冲刷着落地窗。
叶青把换下的衣服扔进洗衣机,林北樾洗好碗之后,进了书房。
书房是唯一不空旷的房间。一整墙的书,填满每一格。有些书,带着陈年的气息,静静地立在那里,却不知五年的变幻,物是人非。
叶青本人的书很少,大部分是属于她父母和弟弟的。有一格放着高考测试题卷,应该是她弟弟的。
林北樾慢慢地看过去,极力想找到更多关于她的过去。可越是期望,希望就越是贫乏。除了这一墙的书,叶青什么都没带过来,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关于叶家的一切,她都果断地放下了吗?
“你在干什么?”背后突然传来冷沉的声音。
他回头,见叶青悄无声息地站在门边,面色虽然平静,可神色微冷。
“随便看看。”林北樾说。
叶青没说什么,眨了眨眼,说:“你今晚留宿吧,我把床给你铺好了。”
林北樾微微一笑,说:“好。”
叶青带着他进卧室,他步伐平稳,可气息渐渐急促了,耳朵也微微发红。
在她床边,多了一张行军床垫,铺上了床单、枕头。
“雨太大了,新闻里说好多街道都积水了。”叶青说。
“嗯,”林北樾点头,“开车回去,的确太危险了。”
两人各自躺下了。
关了灯,只剩一盏柔和的壁灯。林北樾侧身,悄悄地看向叶青。
她也侧身,背对着他。矮矮的行军床上,隆起一个小小的影子。起伏有致,柔软纤细。夜里安睡的她,很温柔,很安静。
他忍不住慢慢伸手,越过床垫,摸到她的床沿。
“林北樾,你睡不着吗?”叶青听到声音,轻声问。
林北樾的手一僵,犹豫着要不要收回来。
“我这里只有行军垫,可能硬了些,你将就点儿。”叶青说。
“我没将就。”他说,“从来都不觉得将就。”
叶青没出声。
夜深,人静,窗外的雨声很清晰,打在窗上,落在树叶上,滴在窗沿上……
林北樾没有睡意,认真地看着叶青的身影。叶青当了几年刑警,能敏锐的地察觉林北樾的注视。
他的目光专注而直接。
叶青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翻了个身,面对林北樾。
猝不及防,两人的目光相触,林北樾眨了眨眼,愣住。
叶青说:“把眼睛闭上。”
林北樾僵了僵,贴着枕头的脸无声地发热,“闭眼?为什么?”
叶青起身,手伸向他,撩起他身旁的毯子,往他身上一盖,说:“睡觉。”
说完她躺回去,林北樾也翻身躺平。
……
半夜,叶青突然惊醒了。
她又做梦了。梦里依旧是血腥和黑暗,还有无比清晰真实的恐惧感。
正要缓口气,突然听见身旁有动静,叶青惊坐而起!
灯亮了,柔白的光洒下来,映照在她有些苍白的脸上。
林北樾担忧地看着她,“小叶子……”
“我就是做噩梦了。”叶青摇摇手,若无其事地躺下,“继续睡吧。”
他沉静温和地看着她,脸色隐忧。沉默一会儿后,才问:“需要我抱抱你吗?”
叶青倏然睁开眼,诧异地看着他,内心那点儿余悸消失殆尽,“不需要!”
“从心理学上讲,拥抱会让人有安全感。尤其是被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抱着的时候。”他正色地说。
叶青定住了,好一会儿,才讷讷地说:“不需要,我自己调节就好。”
莫名地有些气闷,她翻身背对他,被子拉过肩膀。
接着他关了灯,似乎靠近了些,伸手在她后背轻轻一抚。
叶青僵了僵。
“小叶子,需要我的话,随时都可以。”他说。
叶青闷声,没说话,又把被子拉高了些。
……
雨肆掠了一整晚,第二日清晨放晴。
叶青和林北樾也算是军伍出生,起床、洗漱、用餐,统统有条不紊,十分默契。
行军床收好,被子叠成豆腐块,牙刷、毛巾、香皂、洁面乳、护肤品等物,整齐地摆放着,如列队整装的士兵。
林北樾理所当然地送叶青去警局。整个世界纤尘不染,天通透得像蔚蓝的大海,晨曦照得白云皎皎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