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耳边,尽是杂乱冰冷的雨声,四野无边的黑暗让她生出不安和惶恐。
这样莫名的惊悸又出现了,非常地熟悉。
她和林北樾背对背被捆绑着,她摸黑,握住了林北樾的手。
“怎么了?不舒服吗?”他问。
叶青靠在他背上,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林北樾轻声说:“我的裤腰里有刀片,你把它摸出来。”
叶青一愣,背着手,摸索着他的腰,触到了裤腰的边缘,慢慢地捏过去,果然摸到了薄薄的刀片,再用力研磨两下,刀片割破了裤腰,露了出来。
她捏住刀片,开始割绳子。
“你还藏刀片在身上啊?”她轻笑。
“那是微型解剖刀,备用的。”他说。
绳索绑得非常紧,叶青没控制好力道,无意间割到了他的手。
“我伤到你的手了。”叶青停下来,不敢再动手。
“没事,轻伤。”林北樾鼓励她,“继续。”
叶青没再迟疑,继续割绳子,片刻后,绳子解开了。
扔掉绳子,她立刻摸到他的手,“伤到哪儿了?”
他说:“食指,一道小口子而已。”
话音未落,叶青已经执起他的手,用嘴含住了他的手指。
虽然知道她是在给自己处理伤口,可指尖触及到她柔软温热的唇舌时,他脑子里“嗡”的一声,浑身发热。
“好了,”叶青说,“血应该止住了。”
“嗯。”他握紧手。
叶青摸到柴房边缘,说:“这是木竹结构,能不能出去?”
黑暗中,完全看不见,林北樾握住她的手,说:“等机会。”
叶青沉下心来,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知多久之后,听见有女人说:“我们煮了茶,你们进来喝点儿吧,别冷坏了。”
两个看守的男人立即起身进屋了。
叶青当即摸到门边,正欲用刀片撬开门锁,不料门却从外面推开了。
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黑暗中,一个高大黢黑的身影挡在门外。
林北樾立即挡在叶青面前,退后几步。
门外的身影却没动,而是放缓了声音,说:“我是来救你们的,想要离开的话,就跟我走。”
叶青和林北樾戒备着。
对方说:“再不走没机会了,他们要下楼了。”
楼上传来脚步声,叶青拉着林北樾冲出去,男人立即说:“走这边!”
他带着叶青和林北樾躲进屋后的灌木里,而楼上的人正好下来,见柴房门关得好好地,依旧缩在屋檐下躲雨。
叶青起身,男人却拦住了她,说:“你们现在走不了了,全村的人都看守着。”
“我凭什么相信你?”叶青问。
男人压低了声音,轻笑:“不信的话,你大可以走出去试试。”
雨水倾泻而下,叶青视线模糊。
林北樾将她挡在身后,直视对面的男人,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男人冰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往大雨中走,说:“跟我来。”
三人避开房舍密集的地方,穿过大片的果树林。
暗夜之下,这村寨群山环抱,草木萋萋,叶青沉默地跟在后面,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林北樾担忧地问她。
叶青脸色泛白,她缓慢地环视群山,还有身后漆黑夜色里影影幢幢的吊脚楼,顿时握紧了林北樾的手。
前方的男人回头来看她,她立即收敛心绪,说:“没事。”
她的指尖轻轻颤抖着,林北樾包裹着她的手,将她揽进怀里。途径一片芭蕉林时,他摘下一片叶子,为叶青挡雨。
不久后,到达一幢吊脚楼前。
男人说:“这是我家,进去说。”
三人进了屋,男人生起了篝火,招呼叶青和林北樾过去坐。
林北樾将屋角的棕垫拖过来,放在火边,让叶青坐下。
两人都不曾放松警惕和防备。
这吊脚楼看起来非常普通,甚至与张母的楼大同小异。只是在客厅角落里,堆放着一个放了气的皮艇,皮艇看起来不新,应该是用过多次了,旁边立着船桨,质地上乘。
门“嘎吱”一声,进了卧室的男人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块茶饼。
第103章 陈年的旧案
林北樾把锅架在火上,烧了热水。
水开时,男人将茶叶扔进去。
山野夜间的气温很低,淋了一场雨后,越发感觉寒冷。
叶青和林北樾依旧裹着湿透的衣服,在火旁取暖。被冻得冰冷僵硬的身体渐渐回暖,有了知觉。
男人在叶青和林北樾对面坐下,目光在叶青身上逡巡片刻,忽而低沉地问:“叶小姐,你还记得这里吗?”
叶青面色平静,漆黑的瞳孔蹙了蹙。
“你什么意思?”她冷声问。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坐在对面的男人,火光照得他粗硬的眉目半明半暗。
“五年多前,叶小姐……”男人幽幽地开口,又顿了顿,改口说:“应该是叶警官,你以前,遭到一帮犯罪团伙绑架,他们把你带到戎县水芙寨,也就是这个地方,难道叶警官忘了?”
叶青捏紧十指,全身微微一僵。
林北樾轻声一笑,往火堆里扔柴,“你怎么会知道?”
五年多前叶青的父亲叶景行部署剿灭一帮犯罪团伙,行动的任务只有内部的高层才知道。而叶青被绑架时,为了不打乱原本的计划,叶景行并没有向任何人说明女儿被绑的事情。能知道这件事的,除了叶景行和他的亲信,还能有谁?
男人抬起带着伤疤的眼皮,勾了勾唇,说:“当年叶局为了掌握更多资料,安排了卧底。这个卧底,在那帮团伙中,一干就是三年,直到犯罪团伙被叶局重创,组织溃散,他依旧还在伪装,只为达成叶局下达的命令。”
叶青呼吸一滞,片刻后,她眯了眯眼:“你别告诉我,你就是我爸安排的卧底。”
男人神色淡然,“信不信由你们。”
叶青心底震颤不已。如果他真的是父亲安排的卧底,也就算得上是一个故人。
当年叶景行剿灭犯罪团伙的事迹何等壮烈,他甚至因此丢了性命,牵连了妻子和儿女。国家为他颁发荣誉,世人称赞他是英雄,同事敬仰他,崇拜他,甚至为他的死而悲痛。
可事情毕竟过去五年多了,时间会冲淡一切。
如今,还能记住“叶景行”三个字的人,还有几个?
如果这个男人,真的是受命于父亲,那他就是父亲留在这个世上最后的牵连,也是他荣誉正直的见证。
窗外风雨大作,屋内火光旺盛。
男人往门外看了看,正欲起身,叶青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依旧往门外走,说:“我叫庄延。”他停了停,回头看着叶青,说:“你无法查证我的身份,在执行任务做卧底之前,叶局长就已经销毁了我所有的真实信息。”
风吹落门前的树枝,枝桠摇晃着拍打着门框,他走出去,将枝桠折断,关上门,又回来。
“我凭什么能够相信你?”叶青问。
林北樾拿了干净的杯子,倒满了茶水,递给叶青让她捧着。
庄延自己拿了一杯,滚烫的茶水飘起白烟。
他说:“局长一直在追查这个犯罪团伙。其实一开始,这个团伙只有两个人,他们是一对父子。”
这是叶青第一次听闻关于这个组织的秘密。
她半信半疑。
“我进入团伙之后,将这个消息传递给了局长,局长查到,这对父子并不是突然开始作案,而是因为他们曾经经历过巨大的变故。儿子的母亲,曾被人绑架,可警方却没能成功将其救出,故而警方遭到了这对父子的仇恨。
一开始,他们只是暗杀一些职位比较低的警员,到后来,这些行为已经无法化解他们的仇恨,所以他们彻底与警方对立。他们藐视、仇恨公正、法律,将犯罪作为与仇恨警方的形式和乐趣。因此很快就受到许多罪犯的响应,他们慢慢地发展,形成了一个有序的犯罪组织,所犯的罪行,也越来越凶狠残忍。”
庄严面色冷沉,口吻平淡没有起伏,“团伙的头目,也就是那对父子,把这些与警方对立的犯罪行为,作为为妻子、母亲报仇的手段。起初,他们杀人时,会在犯罪现场留下一束玫瑰花和康乃馨。后来他们的成员越来越多,许多事情不需要他们亲自动手了,现场就再也没发现过花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