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左右,时一一接到兰恩的电话,几乎不用猜都知道她要说什么。
“我看到新闻了哦!陆时代表‘倾时传媒’加入了‘恩泽基金’,表示以后每年都要和席恩老先生一起捐助一所小学,也就是说你俩……”
“有其他的事吗?”时一一及时打断她的话。
“这已经是很重要的事啦!你的终身大事诶!要我说,遇到这么多年深情不变对你好的男人干脆嫁给他得了,你没看到微博上铺天盖地的都嚷着要你们在一起么?今天热搜都出来了!啧啧啧!今年铁定是你事业爱情双丰收的一年。”
“……我已经结婚了。”
时一一刚说完就听到外面响起了一阵闹嘈声,以至于电话那端的兰恩没有听清楚,又问了句,“啊?你说什么?”
叩叩叩——
门外忽的响起了敲门声,接着就是陆时的声音,“一一,你在里面吗?”
嘈杂声越来越大,由远及近,还伴随着妇女和小孩的喊叫,隐约的,还听到了一声惨叫……
从来只在电视电影里听过的声音这会真切的发生在耳边,时一一情不自禁的抖了抖,这是有无辜的村民被杀害了?
电话那端的兰恩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劲,“Elaine,发生什么事了?”
门外陆时的声音也愈加急促,时一一只得说了句“没事”,便匆匆挂断了,刚走到门口,又听到一声痛苦的叫喊声,声音中的悲切直达人心,时一一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大结实的木门被陆时用力推开,上前就拉住她的手,“快跟我走!”
时一一想甩开却被她握得紧紧的,那一刻,外面火光冲天,喊叫声震得她耳膜都疼了,但手掌心传来的温度却让她觉得心安。
她觉得很是不可思议,这份安全感来得太莫名了。
但此刻,也容不得她细想,她应该是遇到了兰恩之前所担心的□□了。
陆时的步子很快,时一一勉强跟得上。
“老爷子呢?”
“已经撤离了。”
“……怎么会突然发生□□?”
“有人眼红了。”
“……”
时一一顿时明白了,像利比里亚这么穷困的地方,有所小学能被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大财团捐助,自然有人会眼红嫉妒,他们之所以选择这么极端的方式,和他们所处的环境以及没受过教育有很大的关系。
而且,肯定是有其他人煽风点火,不然也不会闹得这么凶。
他们的车子停在五百米开外的安全地方,也就是说陆时和时一一以及随行的几名工作人员要在暴徒的眼皮子底下穿行而过。
很危险!
陆时将时一一护在胸前,为此后背挨了好几棍,时一一好几次想挣脱他的庇佑都被他按住了,低沉的嗓音磁性醉人,“男人保护女人天经地义,这种时候就不要和我逞能了,一个人受伤总好过两个人。”
“……”
时一一不再挣扎,这应该是她这辈子走得最惊心动魄的一次夜路了,周围全都是不怀好意的人和武器,胡乱挥舞的棍子和刀完全应了武侠小说里的那句“刀剑无情”,你不躲着它点,它们就会刺中你。
从小到大,时一一没有怕过任何事,哪怕初一那年和人打架左手骨折,哪怕大三那年被人算计到左手旧伤再度骨折,她都没有害怕过,顶多就是疼,骨头碎裂的那种疼。
因为她知道这只是短暂的。
可现在,她是发自内心的感到害怕,手脚冰凉,忍不住的颤抖。每当看到有鲜活的生命被刺中流血,她都会情不自禁的哆嗦。
这一幕,太血腥了。
“别怕。”
陆时的声音里仿佛含有镇定剂,他的胸膛宽厚温暖,手掌心的暖一点一点的传至她的心里。
俩人专挑小路走,倒也躲掉了不少“暗器”。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叽哩哇啦的喊了一句,其他人的目光瞬间看向了狼狈逃离的陆时和时一一,全都朝他们奔涌过来。
陆时眉心紧皱,忽的低声对时一一说:“我数到三,你朝9点钟方向快跑,绕过那堆小土丘就能看到我助理小安的车停在那。”
“不行!要走一起走!”
“再磨蹭一个都走不了!”陆时的音量陡然拔高了几分,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冷厉。
时一一看了他一眼,“你给我坚持住!我不想欠你一条命!”
然后,拔腿就朝停车的地方跑过去。
她的离开,让陆时没了后顾之忧。他想:如果能因此让时一一记住他一辈子,也值了。
纵然他体力再好,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些人各个都很野蛮,没几分钟他就支持不住了,右手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棍,疼得他浑身的毛孔都缩紧了。
不知道是谁踹了他肚子一下,疼得他瘫倒在地,然后旁边为首的一人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大家的表情都很愤慨,围在一块叽里咕噜的讨论着什么。
“陆时!你他妈给我起来!”
万念俱灰间,躺在地上的陆时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抬眸就看到时一一开着那辆军用吉普横冲直撞了过来。
她开得很快,一个扫尾就将旁边商量的几个黑脸大汉全都撞到了地上,嘴里大声喊着,“快上来啊!”
求生的意志力让陆时顾不得身体的疼痛,迅速爬起来扯住车门吊了上去。
“@#¥%!”那些人不知道骂了句什么,拼命的想追上车,可时一一开得飞快,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助理吓得魂都要飞出来了。
日啊!这简直就是电影里面的惊险一幕,没想到被他赶上了,太他妈的刺激了!
车子开得太快,陆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爬到座位上,还是助理拉了他一把,他才瘫倒在后座,看着那些在后面疯狂追着跑的暴徒,他眉头越皱越深。
“妈的!还有完没完!”
时一一也从后视镜看到了这一幕,气得拍方向盘。
助理小安战战兢兢的说道:“时小姐,要不还是我来开吧!”我好担心没丧命在那群暴徒的手里,反而……
“不用!你指路就好!”
“……”助理小安欲哭无泪,只能求助的看向后座的老板,谁料老板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于是,一直到机场,他的身体都处于紧绷状态,肌肉都崩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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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三万英尺的高考,时一一还有些没缓过劲来,心脏一直“砰砰砰”的跳动个不停,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刚才经历的一切对她来说就跟做了一场噩梦似的。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男人,自下了车起他就是这样一副沉默的样子,直到飞机安全起飞,他还是一句话都没有。
“陆时。”
这是他们相逢后她第一次主动喊他,可他并没有回应自己,这让时一一觉得有些不对劲,微侧着身子看向他,赫然发现他额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汗水。
“陆时?你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
他的声音很虚弱,像是在极力忍受着什么。
时一一忽的坐直身体,“你是不是受伤了?”
陆时垂着头,声音比刚才更虚弱了,“下了飞机你直接送我去医院。”
时一一盯着他,“到底哪里受伤了?”
她语气格外的认真,声线有一丝丝的颤抖,虽然她极力掩饰,但陆时还是听出来了。
半开玩笑的揶揄道:“担心我?”
时一一看了他几秒,“我不想欠你这么大一份人情,你一定要给我撑住!我现在就叫空乘过来,飞机上肯定有医生的……”
她一连说了好几句话,语无伦次。
陆时忽然握住她的手,低醇的嗓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欢喜,“一一,我就知道你还是担心我的。”
时一一抽出手,“我只是不喜欢欠人人情!”
陆时唇角上扬,“那没办法,你已经欠下了。”
时一一:“……”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
在时一一的坚持下,空乘通过广播找到了一位好心的医生,在察看了陆时的伤势后,朝他竖起了大拇指,“你真行!右手骨折了还能忍着一声不吭,飞机上工具有限,我只能简单替你处理一下,下飞机后即刻去医院。”
“谢谢!”
“不客气。”
……
时一一在听到他右手骨折时,眉心剧烈的跳动了几下,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唯一清楚的是自己这趟利比里亚之行欠下了一个大人情。
“疼吗?”
“你当年呢?是不是也这么疼?”
“……”
时一一没有说话,默默的将脑袋转向小小的窗外,心中情绪起伏难平。
景城市第一人民医院。
陆时被推进手术室后,时一一便坐在外面的长凳上,刘成涛走了过来,“陆时那家伙不会有事的。”
时一一起身,“春儿是个好姑娘,你们俩从高中到现在不容易,好好珍惜彼此。”
说完,她便准备离开,她又不是陆时的谁?守在这里做什么?万一待会和他妈妈撞见,只会尴尬。
刘成涛叫住她,“时一一,我知道你当年很委屈,但陆时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人生没有多少个八年,你们俩就不要互相折磨对方了,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