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久没有被荀澈用这么严酷的语气说话了。
荀澈也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不佳,尤其是发现慕眠的沉默,他挪了挪嘴唇,近乎无可奈何又茫然的语气叹息了一声,“眠眠。”
慕眠垂下眼皮。
荀澈一手拗断了一个机械机甲的头颅,站在她的前方,背对着慕眠低声说:“对不起,眠眠……”
为什么要和我道歉……
“让你看到这些,让你这么辛苦。”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一个新时代的建立需要牺牲。”
什么新时代?
“这是最快捷和双赢的方法,可是看着你难过的表情,我嫉妒,这些和你不相识的人的死,有什么值得让你为他们伤心?然而再怎么嫉妒,我还是受不了你难过的样子,如果少点牺牲能补偿你,我愿意去保护他们。”
……
“我会保全你的家乡,只要你别让我担心了,好吗?”
“好个屁——!”一声爆呵。
荀澈错愕的看去,见连线小框里,慕眠猛地抬起头,那双眼睛已经红了。
泪水在慕眠的眼睛里坚持不落下来,却比落泪更让荀澈无措。
“你以为我来这里是为什么?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我是怎么想的都由你来说了?这些人关我什么事,凭什么要你来保护他们!他们全死光了,都没有你平平安安重要!”慕眠咬牙切齿的吼道。
荀澈神情微呆。
慕眠喊道:“你别忘记了,你输给我了,你的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命令,你凭什么自作主张的来这里!还敢叫我走,还敢吼我!”
荀澈的眼神越来越柔和。
慕眠瞪着他,“现在,少给我废话,我们两个人,一起把这个大家伙赶出去,然后回去后,我再找你算账!”
荀澈却说:“真好,这次眠眠,你是真的为我哭了吧。”
慕眠一愣,眨巴一下眼睛,眼眶里的眼泪,就这样被眨了下来。
荀澈深深的看着她,“这次眠眠说的话,都是真心话,对吗?”
慕眠心里突然浮现不太好的预感。
不远处的银狼号发出怪异的嗡鸣声。
这声音让慕眠瞪大眼睛,周边的气流和磁场开始混乱。
小助在脑海里不断的惊叫警告,让慕眠躲避。
慕眠恍然的想起来,这是银色子弹开启的前兆反应……
在绝对的速度下,他们的机甲根本就躲不开的。
慕眠跟荀澈说得简单,说一起把这大家伙赶出去,实际上并没有真正的信心。
现在面对银色子弹的到来,慕眠本能的伸出巨大的机械手,想去握住荀澈的,嘴巴张开……
开启逃生弹射的话,有可能躲开吗?
现在尽全力的使用《亡之息》能中断银色子弹吗?
一切的思绪不过一瞬间,她伸出的手也被荀澈的手握住。
在握住的瞬间,却听荀澈说:“眠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你说过那么多话,是哪一句?
“我希望你不要再对我留下一点恨,只留下爱。”
两人牵着的机械手,突然从荀澈那只手心,传来一股巨大的气流炮,伴随着那手甩出去的巧劲,就把慕眠给甩得远远的。
慕眠反应过来,视线里看到的已经是银色子弹撞在晨辉色机甲上的画面。
“……”慕眠张开嘴,却发现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
一切仿佛都变得缓慢,以银子子弹的速度,晨辉色机甲根本拦不住它才对。
偏偏,晨辉色机甲瓦解,露出驾驶舱里穿着作战服的人,这人也在粉碎。
在普通人难以看见,慕眠却能凭强悍的精神力,以及小助的扫描功能下,看到了那瓦解的人体里,冒出一个半透明类似精神体似的银蓝光团,瞬间扩散把整个银狼号包裹。
正是这个才阻止了‘银色子弹’继续飞撞,成功的停下来。
周围的空间都在震动,比暴风雨前的压抑更恐怖,在机甲里的慕眠看到屏幕里的警告体现,自己的机甲在这股磁场气流压迫下,正在颤抖着,一片片的也在瓦解。
银狼号最终停下了,飞行器的气流也突然熄灭,就好像是暴起的凶兽突然失去了呼吸,从天空直线往下方掉落。
“啊?赢了?”
“哈哈哈哈!我们赢了!”
“等等,快……快跑啊!”
银狼号掉落的地点,还有几艘舰船在。
眼看就要撞上,下面舰船上还活着的人,马上条船离开。
天空中。
慕眠眼睁睁看着银狼号垂落,半点喜悦都升不起来。
茫然的看着晨辉色机甲之前所在的地方,那里已经空无一物。
[主人?主人!]小助不断的呼喊着。
慕眠恍然回神,嘴唇抖了抖,“……”
[主人……]小助心慌,由于和慕眠的特殊关系,它能够感受到此刻慕眠的情绪,只是这种情绪他以前从来没有体会过,只觉得稍感受到,就好像整个芯片都被沉入深渊一样,只剩下阴冷和空无边际的空寂黑暗。
太可怕了!
慕眠的身体也出现剧烈的反应,从指尖再到全身痉挛起来。
[主人!你醒醒!主人……慕眠!慕眠!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我是小助啊!]
然而,不管小助怎么呼喊,明明是在脑子里呼唤,慕眠都好像没有听见。
一阵清风吹来,又好像不是。
慕眠才抬起头,看着前方。
一个看不清的身影。
一如梦境里的那个不断强迫她,欺辱她的身影。
让慕眠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
当这道身影伸手触碰到脸上,和脸颊上,轻微的触感却没有梦境里那么真实,慕眠就知道了,这不是梦。
“荀澈?”慕眠喊道。
对方没有说话。
慕眠也看不到他的嘴脸。
这道身影,完全只有人形的大概轮廓。
慕眠突然回神,伸出手去抓他的手,抖了抖嘴,“黎明?”却抓了个空。
明明对方可以触碰到她,她却碰不到他。
这道身影这会儿竟然比之前更淡了些。
似乎是察觉到的时间不多,人影靠近慕眠,和她完全贴近,仿佛一个拥抱。
耳边,一阵微风吹过的声音,“眠眠,你爱的是我?还是荀澈的身体?”
慕眠听清了。
如果现在能够触碰到对方的话,她肯定会张嘴,恨不得咬死对方。
只是他们连更多对话的时间都没有。
“……等我。”没有得到答案,也来不及得到答案。
慕眠眨了眨眼睛,一切就像是梦,那人没了,声音也没了。
过了好一阵,慕眠才恍然的问:“小助,刚刚有人来过吗?”
那是她臆想出来的幻觉吗?
[是的,主人,是黎明的精神体。]小助庆幸慕眠似乎恢复了精神。
“……啊。”慕眠恍然的应了一声。
“他说,叫我等他?”
“哈,哈哈……你说他是不是骗我?就想之前他骗我一样,就像……我骗他一样。”
慕眠喃喃着,逐渐的失声。
“啊……骗子!这个骗子!呜——!”
在狭小的驾驶舱里,谁也看不到的情况下,慕眠松开了安全带,像个孩子一样,卷曲着身体,失声痛哭。
为什么要对我说那句话……
到底是骗我,还是……
一声“等我”。把慕眠崩溃的精神,拉回临界点的边缘。
犹如一根希望的稻草,让倒在悬崖边缘的慕眠,握紧了手,没有堕落下去。
距离地球亿万光年外,一颗外表呈灰蓝色的星球。
这颗星球被一种生命占领,乃机械生命的大本营。
一座金属宫殿里,数千平方米的大殿内,空旷空寂。
这里一尘不染,却依旧可以看出来,已经很久没有人在这里活动过了。
上方是一个王座,一个一身黑色军装的男人,坐在上面就好像在浅眠,那完美的面庞,足以让任何男女一眼惊艳,哪怕一直看着,都不会觉得腻。
然而,只有这个帝国的人民才知道,他们的皇帝已经沉睡很久了。
绝对的权威和统治,让机械帝国的人民,在没有得到指令前,谁都不敢也不允许自己前来打扰皇帝的沉眠。
这时候,王座上的男人,上百年都没有过动静的眼睫微微一颤,睁开了眼睛。
一双漆黑犹如深夜的眸子,比黑曜石更明亮又深不见底。
“……眠眠。”薄唇微动,一个不该出现的名字,出现他的嘴里。
*
地球‘黎明战役’过后一个月。
战后土地和人心的千疮百孔,一个月的时间根本没有办法恢复。
唯一值得让人欣慰的是,这场战斗他们胜利了。
比预想的牺牲更少一些的胜利了。
这就是一件值得人们高兴的事。
也因为一开始就计划得好,战后人民的反应也平和,并没有出现内乱,让各国ZF收拾起来也更容易。
在收拾残局的同时,各国也对对这一战贡献了大力的战士们,赋予他们该有的功勋。
一个个烈士的名字被报道出来,一个个英雄的名字,被人们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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