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腿小妹想是新晋人员,正是争取表现的时候,当下麻溜地答应,麻溜地抱起一摞快件奔电梯那儿去了。彬彬有礼的前台又来向轻雅说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小姐,让您久等了。请问您刚才说什么?您说您和李助理有约,对吗?”
“……”
“哦,那请您再稍等片刻,我打个电话联系一下。”
这种大公司的高门槛,轻雅在雅苑那里已经领教过一回,早就习以为常。很有耐心地继续等,还没等到前台美女挂电话,她自己的手机倒是先了响起来。
“嗒啦嗒啦嗒啦”,专属于苏妍妍的特色铃音。
轻雅不禁皱了皱眉,不是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吧。她和苏妍妍的心结还在那儿放着,没解开,无事无由的那丫头不太可能会打电话给她。
不祥之兆在心头加重,而苏妍妍的慌张则直接将这征兆坐实了。
“轻雅,不好了,出大事了!”
出——出大事!轻雅嗡地脑子一乱,咽了咽唾沫,“妍妍,出什么大事了?”
苏妍妍几近语无伦次,“李——李婧珊,她,她刚才打电话给我。”
“李婧珊?她打电话给你?”轻雅极力地拉回理智,极力有条理地去思考,“她说了什么?难道我们威胁那个私家侦探的事情被她知道了?”
“不是!不是那个!她没提什么私家侦探,她就对我说了两个字。”
两个字?什么样的两个字能把苏妍妍吓得抖出哭腔?
苏妍妍抖着哭腔,“轻雅,她跟我说的是合同。我当时还没听明白,后来才反应过来,合同!她说的是我跟你签的那合同!”
什么?!理智再一次被推向崩溃的边缘,漫天的阴云密布,轻雅挣扎着,勉强抓住一线光明,作补救的努力。
“妍妍,快!快去看看你的合同还在不在!我马上回家检查我自己的那份。李婧珊很有可能派人偷了我们其中一个人的合同。那个该死的王大年!他还是把我们俩给卖了!”
苏妍妍已然顾不上什么王大年李大年,彻底地哭出声来,绝望,有如世界末日。
“林狐狸,来不及了!我已经检查过了。我的那份合同不见了!我放在房间里的合同不见了——”
正文 (七十四)大意
是她大意了,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她根本就不该拿合同做诱饵。于对手极具性的饵,同时也是自己致命的破绽。
当李婧珊抓住了这破绽,后果会怎样?
“轻雅,她要是把合同往我妈那儿一送,我们就死定了,我们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会吗?李婧珊会吗?诚然,这事捅到苏夫人那里,的确一劳永逸永绝后患。可是作为苏昊然的未婚妻,作为要和苏昊然携手连理共度一生的女人,对她来说,什么才是最需要的?
态度明朗未来婆婆的支持?抑或捉摸不定未婚夫的真心?
前台小姐搁下话筒,“林小姐,我已经和李助理确认过了,李助理说——”
不!李邱说什么统统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一句
——“小李,你把这几个快件送到楼上去,这个是财务部的,这个是人事部的,这个是吴秘书的,还有这个,是苏总的加急快件,千万别弄错了。”
苏总的加急快件,苏总的加急快件!
轻雅猛地扭头,寻找,电梯口,小妹仍抱着文件在等。还来得及!轻雅拔起腿来就往电梯那里冲,竭尽全力,哪怕超负荷的全速。
还——来得及吗?
“叮”
电梯门开了,小妹进去了。轻雅冲到近前,就差了几分钟几公分,电梯门无情地关闭。以最迅速的反应最敏捷的动作,按钮,死命地按那开门钮,没有用,锤烂了门钮也没有用了,电梯上去了,数字“1、2、3、4”不疾不徐地攀升。
没关系,还有机会,还有另一部电梯可以拼一拼!
前台美女蹬着五厘米的高跟,蹬蹬蹬蹬地追过来,“林小姐,你等一下,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等一下?再等下去,她就真的死了。不用等到苏夫人的铁血,只消苏昊然的一个眼神,就足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尚在鲜活跳动、尚未如灰如烬的心热辣辣地烧着胸口,轻雅没有办法不粗暴,极其粗暴地一把推开那个碍眼聒噪的女人。推开之后,看见另一部电梯,情况只是更糟。
“2、3、4、5”数字不慌不忙地递换,停在十层,幽幽地闪着光,像冷的冥火。
轻雅的眸子里也蹿出来火,落在无辜可怜前台小姐的眼中,那就是荒地走投无路饿急了的一只小母狼。
“总裁办公室在几楼?你们的备用楼梯在哪里?说啊!你倒是说啊!”
“啊——啊?”前台小姐被轻雅摇着肩膀,摇得东倒西歪、风中凌乱,“顶楼,总裁室在顶楼,备用楼梯在那边。”
话音未落,这手还指着楼梯的方向,摇她肩膀的人已然嗖地一下,没影了。美女前台愣愣地眨眼睛,半天半天回神,满心困惑,咂了咂嘴。
这人到底是干嘛的?她——神经有毛病吗?
……
也许轻雅就是神经有毛病,她正在做着神经有毛病的事情。
跟电梯比脚力比时速,爬楼!爬楼!!爬楼!!!
顺着栏杆,抓着扶手,恨不得三步并作两步,恨不得一步就跨到终点!
终点,顶层。苏昊然,好遥远。仰起脸一眼望去,无数的栏杆,无数的阶梯,似乎没有尽头——
就算没有尽头,就算是天地的尽头,不到尽头,死不罢休!转圈,一圈又一圈,绕着中心,机械地,像那上满了发条运作的轴承。
时间,老天,求你,等我!在我赶到之前,让电梯慢一点,再慢一点,求你,求你了!
电梯,时间,老天,注定了的速度,注定了的规律。跑腿小妹出了电梯去人事部,人事部在十一层,轻雅到了六楼。
最初的狠劲疾速流失,呼吸慢慢地粗重,更重的是那两条不争气的腿,好像灌了铅灌了水泥,僵硬中犯着虚软。
虚软,恍惚,看见苏妍妍一张A4纸拍到她面前:“林狐狸我信不过你,咱们来签个合同。”然后自己不甘示弱:“好啊,签就签,你信不过我,我还信不过你呢。”
人心隔了肚皮,谁又能真的相信谁?苏昊然说,林轻雅,我相信你。他的脸,他的声音,那样那样的温柔。这温柔,就是此刻拼命透支体力后肺里的空气,逐渐稀薄了,无论怎样呼吸,却总是在失去。
苏昊然,我就要失去你了吗?永远都要不回来了吗?
人事部的帅哥跟妹子开着暧昧的玩笑,妹子娇嗔着,挥手ByeBye。重新回到电梯,向财务部进发。
Floor12,这不是一个里程牌式的鼓励,这是一个警告,宣示着某种极限。心扑通扑通,一跳就跳到嗓子眼,嗓子眼干得要死,张大了嘴进去出来的,根本不是氧气二氧化碳,整个一布条子似的,抽过来抽过去,直恶心得想吐。
,真的。
——“不行!苏花瓶,这合同还有问题,要改。”
——“那你还要怎么改啊?”
——“另外再加条备注,如果我成功破坏了你哥的婚礼,你哥那边有什么问题你负责摆平,我可管不了。到时候我要离开,路费由你付。”
多么绝妙的备注!她为什么要加这条备注?彻底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轻雅死掐了一把,恶心感生生地吞下去,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咽!绝路上的人没有资格喊累,绝路上的人没有资格停下!苏昊然,我不会让你看到这条备注,绝不,绝不!
财务部都是些不苟言笑的老女人,跑腿小妹不想耽搁,放下邮件立马闪人。越往上,乘电梯的人就越少,顺风顺水,再上面便是顶楼。
轻雅直不起腰,或者弯着腰舒服一点,可以榨出更多的潜能。爬楼,真的变成了爬楼,跌跌爬爬,眼里就只有那些一级高过一级的楼梯,快到了,快到了吧。
电梯到达顶点,小妹到达最后一站,格外讨好的笑。“吴秘书,这是今天的快递——”
呵,门!最后一层安全出口的对拉门!轻雅急促地喘,苟延残喘,想笑,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笑,腰哈得太久,抬不起手,索性整个身子撞过去,撞开了门,像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不远处,三四米的距离,秘书台后,干练的女秘书吓了一跳,反射性地半站起身,手上拿着的正是EMS标志性的快件信封。
正文 (七十五)疯子
好好的上班时间,打哪儿冒出来的疯子?不问青红皂白扑上来就抢!
轻雅快件到手,了无遗憾,咧着嘴角,居然能够笑出来了。
女秘书措手不及,失声惊叫:“哎!你干什么呀?干什么呀!”
干什么?轻雅抽搐两颊扯着那笑,笑着嘶啦一下,信封拦腰成了两半。
女秘书愣得只剩下了抽气。能在数一数二的大公司混到高级秘书,她也不是那吃素的主,迅速地反应过来,跳着脚伸长了胳膊从后面巴住轻雅的肩膀。
“这是很重要的东西,你把它还给我,快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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