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海啸狂潮中,赵亦岿然不动。
“姐, 公关团队忽然撂挑子了!”阿汤急吼吼。
“加钱。”赵亦眼都不抬。
“人家跟我说实话了, 对家给的钱更多,不管这边能出多少,那边给双倍。”
赵亦抬起眼。
“姓邹的老妖婆,就想把钧哥搞垮、搞臭!想让他回头去跪求她放过!”
阿汤急得团团转, 越发映衬得赵亦八风不动。她拉开桌子抽屉, 翻了翻其中几盒拆了封的药:白加黑、百服宁、急支糖浆……
“派出所不知道晚上冷不冷, 钧哥感冒挺严重的……”阿汤说着说着眼圈发红, “我不信我哥会吸毒, 他肯定马上就无罪释放了!”
“放不了。”赵亦轻声道。“尿检阳性,这一遭罪,他逃不掉。”
粉丝们翘首期盼了一整夜,只盼来一张更加清晰的押解照。
依旧衣冠楚楚,依旧坦坦荡荡,和其他吸毒被捕的明星不同,柏钧研面对镜头完全不闪躲,要不是腕上一副铮亮的手铐,仿佛一张正常的街拍照。
然而在这张街拍照下面,各大媒体和营销号统一上了一篇通稿:“尿检呈阳性,昔日影帝今起押送朝阳区拘留所待审。”
柏钧研的人设彻底崩掉。
微博上开始出现#抵制吸毒影帝##抵制狼牙#等一系列热门话题,到了这时,已经不需要对家来煽风点火,粉丝群从内部开始瓦解。有粉丝站含泪关站,有情绪激动的粉丝直播撕毁柏钧研的海报和周边,“谨以此纪念我们被狗吃掉的青春”,饭圈哀鸿遍野。
阿汤整日手机不离手,看得两眼通红,一半是气网上的言论,一半是气赵亦的不作为。
至少在他看来,赵亦完全不作为。
“不能去探视一下钧哥吗?”
“除律师外,未决犯一律不得探视。”
“见不着人,花钱打点一下总可以吧?”
“你以为演电视剧?这里是北京。”
“你爸呢?让你爸出面说说话啊!你不是背景很牛逼吗?”
阿汤急得上火,已经顾不上讲究礼貌,直接怼到了赵亦面前。赵亦从电脑前起身,冰箱里取出一瓶冰水,塞进阿汤手中,将他推出门去。
她48小时没睡,有很多工作尚未完成。
偏偏有人按捺不住,就是不想让她清净。
“赵小姐,我猜,这是一个让你期待已久的电话,”对面声音婉媚,“我姓邹,我们见过面。”
赵亦插上耳机,放下电话,腾出双手继续忙碌。
“你的身份背景,能力本领,我都了解的很清楚,所以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无助。没有专业的团队协助,在这种危机时期,明星的公关形象很难维持。”
赵亦十指如飞。
“造星也是一门技术活,我干了十几年,能造出一颗星,就能毁了一颗星。”
“但现在柏钧研弄得这么惨,我看了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毕竟这么多年感情,如果有可能,我还是希望能帮你们一把。”
“你相信他吸毒么?如果你真的相信,我还真替他不值,无论如何我是信任他的。其实,现在也未必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
邹燕滔滔不绝,说不上是在示威还是示好,赵亦一直沉默聆听,忽然插了一句:
“这两天,《极限追凶》票房不错。”
“……这种时候,”邹燕讪讪,“你还有闲工夫关心我们的电影?”
“当然要关心。你们声东击西,一箭多雕,最终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这部电影?”
“哈哈,一部电影而已,我们联合影业,多得是大成本制作。”
“这一部却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你还是多关心一下钧钧,再这么被黑,就再也洗不回来了。”
“我的男人,我来操心。至于你,造星梦工厂的邹总,以前玩过资本吗?知道该怎么玩么?了解周铭诚么?给你个忠告,摊子铺太大了容易倒,步子迈太大了容易扯着蛋。哦,对,你没有蛋,姓方的,姓周的,统统都没有,否则也不会一直在这儿跟我玩阴的。”
赵亦声音斯斯文文,说的话却让站在门口偷听的阿汤差点惊掉下巴。他忍不住开启一道门缝,看见赵亦一张清水芙蓉面,面无表情盯着屏幕,忽然嘴角勾起一点笑,像暗夜中的锋刃闪过一抹微光——
“别买话题榜和水军了,留点钱给自己养老吧,”赵亦淡道,“很快你就没钱可花了。”
……
柏钧研从律师手中接过纸条,言简意赅八个字,笔迹洒脱有力:“稍安勿躁,等我摆平”。
外面是战场,他有女将军。
柏钧研将字条夹进读到一半的书,听律师讲接下来的程序。
之前,安迪在拘留所对他长跪不起,说自己被猪油蒙了心,说他是被邹燕诱骗吸毒,毒瘾发作任人摆布,才不得不做了这个局。那时柏钧研才想起之前徐海恒的抱怨,说自己锁在抽屉里的吗啡被人偷掉,害他写了好几篇检讨,原来从那时起,邹燕已经对他的人下了手。
这是他多年的兄弟,可怜又可恨,但绝不会害他到底,所以他并不会有牢狱之灾。但对于公众人物而言,最大的伤害并非来自于刑拘。
“柏先生,尿检结果受药物影响,无法作为证据,还需到医院进行一次血检。”律师向他说明。
柏钧研点头。
其实这才是邹燕要的效果,他一次次戴着手铐出现在公众视线,从高处陨落,摔得粉身碎骨。
医院是军医院,也向公众开放,为免引起骚动,柏钧研被带去了人员较少的特需、高干和国际医疗区。
抽血。
护士很年轻,满面愁容,看看他的手铐,再看看他,忍不住小声求证:“哥哥,你没有吸毒,对不对?”
是他的粉丝。
“没有。”柏钧研微笑。
“我相信你!”小护士拔了针管,一边用胶带贴止血棉球,一边偷看站在柏钧研身后的两名警察,还想再多说两句,忽然走廊传来一阵骚动……
警察第一时间将柏钧研从座位上拽起来。棉球尚未贴好,血顺着胳膊往下流,小护士也顾不上关照他了,走廊上传来凄厉的叫喊,听起来是心脏外科的老专家。
“是江教授!”她跑去门口看了一眼,手足无措跑回来,央求押送柏钧研的警察,“被挟持了,那人有刀,快救救她!”
两名警察的任务只是押送嫌疑人,没想到临时遇到人质事件,不敢妄拿主意——即使敢,也不能,挟持老教授的人精神状态明显不稳,刀抵着老教授的脖子,嘴里念念叨叨,一会儿要医院赔钱,一会儿要医院赔命,一会儿说要一辆车、一箱现金,搞不懂是医闹还是劫匪。
这种时候,需要谈判专家和心理医生,得让专业的来。
然而情势紧急,劫匪发现久久无人理睬,情绪越发激狂,老教授年事已高,被他勒着拖来拖去,很快就奄奄一息。
根本等不及专业的来……
僵持之间,忽然隔壁门开,走出一名穿病号服的病人,两鬓斑白,身形魁梧,对劫匪喊:“你拖着那么个老太太,也不嫌累赘?换我当人质行不行?”
那人声如洪钟,即使穿着病号服,也看出军人风貌。劫匪只疯不傻,怎肯换这么个虎虎生威的人到身边,但又觉得他讲得有道理,被挟持的老太太站都站不住,软成一滩泥,要是死在半路,他身上还得背一条人命。
正踌躇,抽血室的门也打开,走出另一人来,“你若不放心,换我吧。看,”他朝劫匪举起双手,“我被铐着,对你来说,会很安全。”
劫匪瞪着斗牛似的红眼睛,想了片刻,觉得似乎有理,示意柏钧研慢慢向他靠近。柏钧研将被铐住的双手高举在头顶,回头看了一眼押送他的警察,又看了一眼之前说话的大叔——他离劫匪更近,希望待会儿他行动的时候,这位大叔能像看起来一样矫健和给力……
老教授终于被放了生。
换成柏钧研当人质,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被劫持——他的身高比劫匪高出许多,不得不向后弯腰,整个人呈弓形,斜倚在劫匪身上。
“哥们儿,能不能稍微换个姿势。”他好声好气商量。
劫匪也觉得这姿势够呛,却生怕上当,便从身后一踢柏钧研的腿弯,试图让他双膝跪地。
其实踢得不重,柏钧研却像断了电,整个人噗通跪倒坚硬的大理石地面,然后发出夸张的痛呼,整个人卧倒在地。
“啊!我的膝盖,刚动过手术……”他痛苦地蜷成一团,表情逼真叫人不得不信,毕竟是影帝级别的演技。劫匪踢了他几脚,觉得不像假装,恼火地将他从地上拽起,打算再换一个行动灵便的人质,比如那个胸大貌美的小护士……
电光火石之间,上一秒还痛得打滚的男人忽然伸长双手,直接以手铐为工具,勒紧了劫匪的脖子。与此同时,三道身影从围观人群直扑上来,其中一人飞腿踢掉了劫匪手中的凶器,三下五除二便将他扭翻在地。
柏钧研松了一个口,大叔果然身手敏捷,免了他挨刀子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