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比较忙,回家会很晚,未必能见得上面。”他与她解释。
赵亦忙点头,一脸如释重负,于是他坏心又起,伸手将她的头发勾到耳后:“会很想你。晚上睡觉不要锁门。”
她瞪他,脸变得比手中那杯番茄汁还红。
门肯定照锁,却也留心他每天的作息,凌晨一两点还不回,早上五六点已经出门,艺人这份职业比投行最底层的分析员还像苦力。反观她自己,过上了有史以来最无所事事的生活——自从恋情曝光,柏钧研的私生饭越发狂热,包车对他围追堵截,三环主路上追尾了好几次,他很担心赵亦被人盯上,让她暂时不要出门。
——艺人这份职业,不但苦力,而且苦逼。
幸好赵亦原本就不爱出门,她在柏钧研的书房搭了一个临时工作室,远程参与《狼牙》的后期制作与宣发,闲来读书看看电影,日子过得前所未有得疏懒。
如此过了数月,期间柏钧研开了十几场全国巡演,两个人反而比之前见面更少,谈得仿佛异地恋。赵亦倒还好,大明星已经忍不住,既愧疚又相思,殷殷切切与赵亦保证,圣诞假期一定空出来,带她出门去约会。
——艺人这份职业,时间长了会让人厚脸皮。
但毕竟聚少离多,渐渐地,赵亦也开始期待北海道之旅。物业在楼下大堂竖起圣诞树的时节,她收到柏钧研从异地寄来的机票行程单,附加一张详细的手写清单,告诉她需要携带哪些物品。
赵亦按图索骥,将他的东西叠好,堆满个半箱子,再将自己的东西叠好,堆满另外半个箱子。内衣习惯性塞进箱子的透气夹层,放完他的,再放自己的,愣怔片刻又全掏出来,一个人默默红了脸。
不速之客便在此刻到来,
阿汤开的门,试图将人拒之门外,未果,被对方用女王气场碾得渣都不剩。邹燕消失了数月,再次回到这间公寓,重新恢复了优雅姿态,高跟鞋铿锵作响,笑容优雅得体,开门见山要找赵小姐。
赵小姐穿一身纯棉家居服,耳朵上还别了根铅笔,毫无气场从楼下走了下来。
这应该是她们第一次正面遭遇。
赵亦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冒出“遭遇战”这种火药味十足的词,明明对方笑得温柔至极。想了半天,总算从记忆深处翻出曾经熟悉的模板——华尔街永不缺乏这样全副武装的性感女郎,妆容精致,高跟鞋妩媚,苹果肌永远膨起——这样的人心中充满**,脸上满是生机,**是生机的来源,让她们荣光照人。
这样艳丽的状态,是她们的战时状态。
“最近忙,也没时间来看你,住得还习惯吗?”邹燕言笑晏晏,仿佛上次见面时一脸狼狈颓废的人不是她,仿佛她跟赵亦有交情,仿佛她是这间公寓的主人之一。
赵亦面无表情。
她不懂如何跟这种大王花似的女子周旋,干脆以不变应万变。邹燕笑得更温柔,拉她在沙发落座:“钧钧看着温和,其实性子执拗,他要是哪里做得不够到位,我替他赔罪。”
赵亦沉默似金。
戏开了锣,久久没有人唱对台,邹燕笑得略僵硬:“怎么了?妹妹别紧张,我又不吃人!”
新鲜,哪有大王花不吃人。
赵亦终于开腔:“您可以叫我赵亦。据我所知,我爸没有您这么大的私生女。”
邹燕纵横娱乐圈这些年,还没遇到过谁这么不会聊天,笑容顿时挂不太住。她目光转冷,将赵亦慢慢打量一番:“其次这次来,是因为有个有趣的信息,想跟你分享。”
“请讲。”
“不方便,”她看了一眼阿汤,“相信我,你不会想让任何第三者在场。”
“嫂子!”阿汤端着一壶热茶奔跑过来,“老大说了,不让你出门!”
他跑得莽撞,似乎存心要把茶汤泼到邹燕身上,被她险险躲过。这一声“嫂子”也纯属故意,平时他都客客气气叫她赵小姐……
“知道了,阿汤,要不,你出门避一避。”赵亦说。
“不行,老大会剥了我的皮……”阿汤说。
“就三分钟。”赵亦看表,示意阿汤出去。
“三分钟?”邹燕笑,“也许不够用。”也许都不够你把眼泪擦干。
“葛底斯堡演说也就用了不到三分钟。”赵亦将表放在桌上。“你可以开始了。”
邹燕愣住,不知不觉间,这个脂粉不施的小姑娘就掌握了谈话的主动权。不好对付,但又如何?接下来她抛出的东西,会在她心中留下难以弥合的裂隙。
“赵小姐猜,为什么钧钧最近和我关系僵硬?”邹燕放低声音,微表情耐人寻味,如果有镜头对准她,导演一定满意——她成功营造出“我要讲秘辛”的气氛。
可惜赵亦就是不接茬。
这种没有反馈的对话,邹燕不太擅长,她习惯衡量对方情绪,再做下一步试探。赵亦不出声,她试不出深浅,就只能继续按照剧本演:“我们在一起十年,从来没有对彼此红过脸,但是上一次,他去大溪地找你之前,我们吵得很厉害。”
“赵小姐这么聪明,”邹燕敛眉,“想必已经猜出一些端倪。”
“猜不出来。”赵亦平静道,“还有两分钟。”
邹燕又被她带乱了节奏,缓了缓,决定不再迂回:“赵小姐,你不想猜,那换我来。我这个人非常善于猜测,我猜,你和钧钧,至今还没有上过床,对不对?”
这一发炮击确实厉害,赵亦顿住,脸瞬间烧红。邹燕总算看到预料中的反应,立刻乘胜追击:“赵小姐家教严格,大概从来不懂男人是怎么一回事。用下半身思考,是刻在男人基因中的本能。你的男朋友身体健康,发育正常,性取向也没有特殊之处,可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这么多年,他的身边从来没有过女人?”
讲到这里,邹燕停住,微微俯下身,对赵亦意味深长一笑。虽然很快直起身,但在须臾之间赵亦也捕捉到了她胸前风光——好个“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邹燕理了理松开的衣襟,丰唇微启,胜利收官:“不对,刚才我那句话,有个小小的语病,这十多年,他身边一直都有一个女人。”
赵亦抬眼看她,仍然面无表情,然而邹燕却觉得自己胜利在望。调弄人心,是她素来的专长,她最懂得如何种下种子,然后等着它长成参天大树。
“还有一分钟。”
赵亦仍然保持着平静。但在邹燕听来,这个在男女情事方面毫无经验的姑娘已经被她推倒了悬崖边缘。她不介意再助推一把。
她打开手机,点开相册,翻到其中一张,递到赵亦面前。
“钧钧让我保持沉默,继续保持私底下的关系,但我做不到。我们吵架了。我很后悔。这段时间我终于想通了,我离不开他,也不介意跟人分享,妹妹,你介意吗?”
赵亦低头看照片,鬓发垂落覆住她的眼睛,看起来有种青涩的孩子气。邹燕不明白为什么柏钧研会是这样的口味,不过,这种一张白纸似的姑娘,她很喜欢,完全不懂男女之间那些潮湿暧昧的纠缠,估计连琼瑶剧都没看过,特别容易摧毁。
素面朝天的姑娘终于抬起了头。
手机递还给邹燕,还停留在照片画面,男人与女人裸身纠缠于床笫之间,香艳又刺激。
邹燕接过手机,笑容格外婉媚,那是胜利的笑,她深信这照片会给赵亦深深的刺激。小姑娘的嘴唇那么苍白,永远波澜不惊的样子,痛哭起来一定非常带劲。
她充满期待。
在邹燕高涨的期待中,赵亦终于给出了回应,四个字,言简意赅。
“透视不对。”
邹燕愣住,一时没听懂她说得是什么意思。这一次赵亦难得有耐心,摘下耳朵上的铅笔,拿纸快速画了人体示意图和透视辅助线。
“下次换个好点的美工,这种水平,”赵亦将铅笔别回耳朵,“在我手底下一天就会被炒鱿鱼。”
“感谢您百忙之中带来的精彩表演,三分钟到,”赵亦皮笑肉不笑,对等在门外的人高喊,“阿汤,送客!”
第66章 锁链
电话来得匆忙, 透过电磁波都能感觉到男人在对面严阵以待,赵亦有点想笑, 又有点心疼,这些年他孤家寡人, 想来都是情有可原。
“没聊什么, 讨论了点数学问题。”她轻描淡写。
邹燕的数学水平也就够做四则运算,这句说辞明显就是托词。柏钧研沉默片刻,没有就此话题继续, 只让赵亦早点休息——读了读表, 北京时间八点半,今天的晚安居然道得这么早。
赵亦未做他想,十一点准时上床睡觉。
她睡眠质量好,密匝匝如同钢板,半夜雷打不醒, 小偷进屋不醒,被人贩子搬走都不会醒,这一晚,却醒在了凌晨一点的夜。
有人轻吻她的额头。
令人安心的雪松气息,是她熟悉的人——大脑迅速做出这样的判断, 身体的反应却比思维还快。男人被拧住臂膀摔在地上, 痛哼一声,半是无奈半是调侃:“宝贝, 有点重, 最近是不是胖了?”
赵亦慌忙从他身上起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