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钧研哥哥我爱你!”
“柏哥哥看这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
赵亦在尖叫和人群的推搡中,远远看着那个人向她走来,头微低,眉微皱,墨镜遮住半张脸,神色冷峻,全无笑意。
“哥哥好像不大高兴……”瓜皮姑娘说,“他一贯不太赞成粉丝接送机的,可是我们也没有办法啊,他又不参加综艺节目,最近几个红毯也没去走,真的好想看他一眼……啊啊啊啊过来了过来了!柏哥哥我爱你!柏哥哥看这里!”
真的好想看他一眼……赵亦看着在众人簇拥下的男人,慢慢走近,再慢慢远离,最近的时候和她间隔也有十米之远,却足以让沿途等待的粉丝尖叫到缺氧——她从未这么清楚地体会到这样一个事实——这个男人,可望而不可即。
身旁,瓜皮姑娘已经被这短短几秒的“近距离接触”电得不能自已,用力抓着赵亦试图交流激动的心情。赵亦却忽然失掉了兴致:
“嗯,是很帅,我去坐地铁了,你怎么走?”
“哦,我要……咦哥哥停住了,他在往回看,是在看我吗?天哪是不是在看我啊!啊他在往这边走,还停下来给人签名,这怎么可能,快快快我们快过去!”
……
安迪最近天天神经衰弱,他家这位大神天天想一出是一出,现在居然还在机场搞起了临时粉丝见面会,这样下去不到天黑他们都不可能走出航站楼。
“那几个组织者呢,快点,限制一下人数和范围!”
后援会长素质过硬,当即划出警戒范围,范围之外说死都不让进,违者今后再不能参与任何活动,很快便以其高超的组织能力和威望控制住了局面。
于是,警戒线内,欢天喜地,警戒线外,痛哭流涕,无数姐妹隔着一条黄线依依惜别,签名簿、海报、各种周边被接二连三传递进去。
赵亦低头看看警戒线,抬头看看恰好被拦在线外的瓜皮姑娘,和工作人员商量:“我能不能把我朋友换进来,你看她哭得多惨。”
“不行。不能坏了规矩!”
最终还是没有办法,小姑娘一把鼻涕一把泪,从包里拿出一张绝版cd,以托孤般的郑重对赵亦说:“姐姐,求你,帮我要个签名。”
……
赵亦并没有意识到,她在一群激动得快要晕倒的粉丝中,显得有多醒目。
其实从外表看,她和身边这群十几岁的小朋友没有太大区别——难得她今天穿得青春可爱,赫本式蓬蓬裙,显得细腰不盈一握,还梳了个以前从未梳过的高马尾,发绳上坠了两颗剔透的红樱桃,落在雪白颈项上,既清纯又诱惑,一看就出自程小雅之手。
“闺女啊,我十年前就想这样好好打扮你了,你资道不?”她一脸不正经地占赵亦便宜。
“你就这样去北京找大灰狼,牵着他的衣袖摇一摇,说,好哥哥,我错了,原谅我这一回,保证他再也不要什么自尊心……啊哟,没想到我女婿还是大明星!”顺带还占了占柏钧研便宜。
赵亦不是很信她的鬼扯。
尤其现在,站在夹道欢迎的人群中,她十分清晰地体会到,她是真的过了这村没这店了。男人一步步朝她走来,礼貌地给粉丝签名,礼貌地和粉丝握手,礼貌地拒绝了粉丝要拥抱贴脸的心愿……给人一种全然陌生的感觉。
陌生而遥远。
赵亦低着头,眼角余光看到那双长腿堪堪停在她面前,突然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但她身后挤满了人,每个人都在把她往前推,她的头越来越低,这时听到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熟悉中还有一丝陌生的清冷——“不签吗?”
是在问她。
赵亦匆忙抬头,撞进一双墨黑如夜的眼睛,眉心微微收拢,折出细小的褶皱……怎么能有人皱眉都皱得这么好看……赵亦一晃神,脸陡然一红,手忙脚乱拿出瓜皮小姐托付给她的绝版cd,低头递了过去。
“签。谢谢……”她声若蚊蚋。
“签‘谢谢’?”他抬了抬眉。
“不……不是,签名字……”
赵亦一门心思都在想,她得压着嗓音,否则可能会被柏钧研认出来。被他这么一问,才想到瓜皮姑娘的全名是何等醉人,一时竟呆在那里,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什么名字?”他握着笔,看着那个始终用头顶和她对话的小姑娘,耐心地问。
“……柏哥哥啃过的瓜皮……”
赵亦几乎要把头埋进胸口,如果可以用下巴戳进胸口自杀,她宁愿血溅当场。男人再次抬了抬眉,目光追随晃悠在她耳畔的发饰,红得剔透的小樱桃,落在红得剔透的耳垂旁边,滚滚红潮正越过口罩往外蔓延……
他弯下腰,声线低沉,似一阵熏风吹拂赵亦的耳朵:
“没有听清,请再说一遍,你的名字。”
赵亦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柏哥哥……啃过的……瓜皮……”
第42章 等人
瓜皮姑娘抱着签名cd又哭又笑, 得知赵亦只签到这么一个宝贝的名,还要请她吃饭表示感谢, 赵亦蔫巴巴将之拒绝。
她现在空血又空蓝,整个人都很虚脱, 急需回家躺平续命。
好在柏钧研没有认出她来。
签完名他就直接走了, 没有再多看她一眼,而她就像所有其他粉丝,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觉得这背影怎么看怎么好看, 怎么能这么好看。
她问程小雅自己是不是中了邪。
程博士拿出自己辅修心理学的专业素养,为她进行了一番详细剖析。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周五,跟柏钧研约好去导演家拜访的日子。赵亦临出门前换了好几套衣服,还在程小雅的远程指导之下,穿上了一双以前根本不敢尝试的细高跟鞋。
事实证明,这是一个绝对错误的选择。
由于不能熟练掌握高跟鞋行走技巧,赵亦刚下车就摔了一跤,将那条据说能体现女性线条美的铅笔裙撕了个口子。口子还不小,她不得不从路边的文具店买了几根别针,将裂口勉强别上,连步子都不太敢迈,一路扭扭捏捏,好容易才挪到了陈导的家。
陈冀才看着沙发上坐得跟只鹌鹑似的小姑娘——很漂亮,漂亮得可以去试镜青春片女主角——满脸的不悦几乎掩饰不住。
“我很多年不带学生了,要不是钧研开口,今天也不会破这个例。”
“他说你情况比较特殊,没法通过考试到本校来读研究生,这也没关系。”
“但如果想通过我,进剧组混个什么角色,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要是将来真想当导演,光找我开小灶也没什么意义,电影创作很辛苦,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跨界来当导演。”
“这套书你先拿回去看,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先这样。”
赵亦捧着一摞书离开,手表堪堪指向下午三点一刻。她一瘸一拐出了口,在门口呆立了片刻,往路边的台阶上一坐,一页页翻起了书。
……
安迪看了眼手机来电,悄悄走到门外,低声接起了电话。
“邹姐。”
“今天怎么样?”
“上午演唱会彩排,下午在家,哪也没去。”
“没给那女的打电话?”
“没。”
“也没什么其他异常?”
“没吧,反正心情不太好……”
“盯紧点,有事汇报,别耍花样。”
“知道,不敢。”
安迪挂掉电话,回到了柏钧研的公寓。市区的这套房子买的晚,不是公司花钱,便看不到邹燕的风格与痕迹——疏朗开阔的北欧风,大块大块的冷白色,时间待久了让人觉得四面空寂,柏钧研偏喜欢这种雪地似的感觉。
笔记本电脑在桌上,人在楼上的健身房,安迪偷偷看了眼屏幕,谢天谢地,总算没再研究周铭诚。
他没敢跟邹燕报告,柏钧研从回家就没有停止过琢磨“那女的”,每一条搜索记录都点进去看,从小时候她参加数学竞赛的得奖照片,到她本科毕业写的天书一样的论文,到诚亦资本的公司网页……再研究了足足两个小时周铭诚——那男的也是只花孔雀,成天在各种场合抛头露脸,梳油头,戴领结,打扮得比电影明星还像明星,照片遍地都是,甚至还上财经杂志封面,露出明显疏于锻炼的腰腹,柏钧研边看边发出嗤笑,最后把鼠标一扔,去了楼上的健身房。
揍沙袋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暴烈,让安迪想起柏钧研的少年时代,坏脾气的小子,对谁都臭着一张脸,只有见到自家那对双胞胎时才会开笑颜。邹燕花了快十年,才教会他逢场作戏,塑造出一个温文尔雅的“暖男”形象,这下好,一朝回到解放前。
他可有些年头没见过柏钧研这么生气了。
电脑留在微博页面,最新搜过的一个id,叫“柏哥哥啃过的瓜皮”。点开一看,圆脸小女孩,笑得见牙不见眼,捧着一张柏钧研亲笔签名限量cd合影,配发文字:“啊啊啊啊啊本瓜皮得到了男神的签名!”普通迷妹一枚,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他可有些年头没见过柏钧研这么怪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