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中只能听到腕表秒针在滴滴答答绕了一圈又一圈,君黎睁眼抬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她靠在他的怀中一丝动静也无。
“睡了吗?”
“还没有。”薄槿瓮声,“你睡了三个小时,我怕吵醒你一直没动,腿麻么?”
君黎试着动了动,酸麻的感觉瞬间席卷了两条腿。
薄槿轻笑:“放我下去吧,现在好多了。”
君黎抱她放在自己旁边,“你一直没睡?还头痛吗?”
薄槿回他一个笑。
“睡不着的话,我陪你看书。”君黎抱来茶几上的影集,“你可以考我哪页有什么。”
“这本两千多页。”薄槿讶然,“一千七百五十一页。”
“英格兰德比郡山顶区。”君黎不假思索,把影集翻到那一页,顺道补充:“英版傲慢与偏见取景地。”
没错。薄槿倚在沙发背,感觉到自己开始慢慢恢复体力,又说:“三百六十八页呢?”
“昆士兰热带雨林。”
一连几个,君黎无一差错。
君黎随意翻着影集,说:“拿到它之后,每个月我都会翻完一遍。第四遍开始,我已经全记住了。”
薄槿眸光柔和,忽然探身,手指点在他翻开的那页。
“这张照片是我最不满意的,但是兰登出版社那个脾气古怪的主编硬是坚持使用这一张……出版之后果然被很多人批评。”
君黎仔细查看她指的那张摄影作品,美到极致的北极光。
“而且他喜欢极光,初校版有半本篇幅都是极光……我和他大吵一架,他才肯换掉大半,但是必须留下这张。”
说完一段薄槿便停下来,恢复力气再继续。“景色感情没有一样到位,直到现在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偏要用它……”
君黎揽她躺下,让她枕在膝上,说:“我好像明白他是为什么。”
“什么?”
“因为所有的作品都很完美,反倒显得太过刻意。完美中夹杂几分缺陷,却能引起更多的注意。”君黎笑,“天才有缺点,更教人印象深刻。”
“……”
久久没有听到薄槿的声音,君黎低头,她已经蜷在沙发里睡着。
拨开她散落在侧脸的发丝,本就苍白的脸此刻白得近乎透明,毛衣高领松松敞开,一道暗红色疤痕横亘在颈间。
君黎眸中一痛,手指轻覆在上面,指下感到细微的脉动。
*
“几点了还不起床,对得起我大早上的爬起来去超市给你买吃的……吗?”
叶梧保持着开门姿势呆愣着,然后拉上门在门外绕了一圈。再次推开君黎的卧室门,还是同一个人,不禁自言自语:“难道我走错公寓……”
薄槿坐起来,动作太急一阵眩晕,缓过来之后向凝固成雕塑的人挥手:“叶先生,你好。”
叶梧甩上门回到客厅,气运丹田,爆发怒吼:“君黎!你他妈给我出来!”
薄槿抓了下头发掀被下床,身上还是昨天的毛衣和裙子。
拉开门,君黎刚好走下对面的楼梯。白色毛衣深色长裤,大概是刚冲过澡,头发还染着微微的湿气,发梢扫在额前,仿若少年。
君黎越过叶梧走到薄槿面前,问她:“睡得好吗?”
薄槿点头,说:“你怎么睡在楼上?”
“你昨天睡得不安稳,我怕送你上楼会吵醒你,不如在我的卧室将就一碗。”君黎倾身观察她的脸色,“终于有点血色。”
他说话时有薄荷青木须后水的味道,薄槿猛然想起她还没洗漱,立刻捂住嘴跑进卧室里的洗手间。
叶梧抬手推回快要掉到地上的下巴,指着卧室不敢置信地说:“她怎么在这?”
君黎翻着茶几上叶梧带来的东西:“我带她来的。”
“别他妈装蒜!”叶梧炸了,“你和她睡过……”
君黎把一个西红柿塞到叶梧嘴里,“麻烦不要总是这几样东西,我没吃腻,你还没买腻吗?”
“老子乐意,不想吃自己去买。”
君黎拿出一袋吐司和一盒蛋走进厨房,没再理会他。
叶梧跟进厨房念叨:“你是不是存心想搞一个大事?那边你跟闻静的新闻还没消停,这又是哪一出?我来的时候已经有记者蹲在大门口。”
“记者从哪里挖到我住这的?”君黎漠然一笑,打开烤土司机,丢进去两片。“公司那边的事情,你处理得怎么样?”
“准备就绪,你真的决定了?”叶梧还是认为变数过大。
“月满而亏,这个道理他们应该懂。”
薄槿洗漱完来到客厅,满室里弥漫着焦香。君黎从厨房里端出一盘烤土司到餐厅,看到她发呆,说:“过来吃饭。”
餐桌上摆放着煎得正好的太阳蛋,温热的牛奶,烤得正好的吐司。
“好久不见,大摄影家。”叶梧坐在君黎旁边招呼。
薄槿微笑:“不好意思,让你受到了惊吓。”
叶梧被吐司噎住,狂咳不止。
吃完早午饭,叶梧抢在薄槿前把碗碟全刷了,然后端着一盘洗好的水果回客厅坐沙发上,和君黎讨论起茶几上的那堆剧本,两人都没有出门的意思。
薄槿上楼拿回摄影包,犹豫许久开口:“我想我应该回去了。”
君黎拿起一个苹果削皮,说:“楼下和大门外应该围满了媒体记者,晚一会我也要出去,到时让叶梧趁机带你离开。”
君黎把削好皮的苹果递给薄槿:“你没吃什么东西。”
薄槿抿唇接过,她不爱牛奶和太阳蛋,所以几乎没动,原来被他发现了啊。
叶梧在一旁识相地没有拆穿君黎的谎话,暗戳戳翻了无数白眼。
那点记者能拦住个鬼。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虐,举双手保证!
她的一切
下午无事,薄槿翻着昨晚的摄影素材,君黎坐在她旁边阅读剧本,叶梧一人挂在单人沙发上百无聊赖刷手机。
趁君黎去阳台打电话之际,叶梧一挺身坐了起来:“薄槿,我能这么叫你吗?”
薄槿意外,说:“当然可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叶梧说:“你走那么久,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回来。”
薄槿想起昨晚君黎在餐桌上,那句若有所思没有说话的话:“我以为……”
“他也以为我不会回来了吗?”薄槿问。
“他不知道哪来的自信,认定你总有一天还会回来。没想过,他还真的赌对了,你果然回来了。”叶梧摇头,“但你回来的不是时候。”
薄槿关掉相机,说:“我不明白。”
叶梧揉了一把脸,压低声音:“这两天,君黎要和公司摊牌,一举一动都事关成败,而你是他唯一的变数。”
“所以呢?”薄槿等待他下结论。
“你应该知道,绯闻刚刚平息了一些下去,粉丝和舆论的支持开始回暖。我担心他因你而分心,功亏一篑。你懂我的意思吗?”
“好像明白。”薄槿沉默,手指摩挲着膝上的相机,然后说:“我会退到他背后默默支持,但这不等同于放弃。”
没理解她这番话的意思,想再问君黎却从阳台回来了。叶梧突然涌上一股心虚,借故肚子疼蹿进卫生间。
君黎抚了抚薄槿的头发:“你们在聊什么?”
“在说,我后天可能要提前回奥斯陆。”薄槿抓住君黎僵在她头上的手,说:“最后一次复诊,再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就可以回国了。”
君黎不语。
薄槿举手,银铃轻响,仰头笑微微地说:“我保证,很快就回来。”
*
傍晚,君黎开车引走楼下和大门外的记者,叶梧带薄槿走得很顺利,到大路时薄槿便下车换乘出租回公寓。
本以为舒华发现她一夜未归会盘问到底,薄槿敲开舒华卧室门,结果她还没醒。
薄槿简单煮了一锅红枣粥,喝了一点便去洗澡。
脱掉衣服,薄槿忽然发现颈上多了一条项链,链上坠一个细长的银牌。
牌上的刻字已经磨损很多,她还是一眼分辨出君黎名字的缩写:JL。
洗完回到卧室,薄槿拉开床边的矮柜,从精美的盒中取出一个乒乓球大小的淡绿色签名球,扭开后将项链放了进去。
薄槿捧着签名球躺在床上,一夜无梦。
第二天被舒华摇醒。
“快起来!出大事了!”舒华盯着一头鸡窝,脸上挂着水珠。明显是刚起床,洗完脸还没来及擦就跑来叫她。
“大事?”撩开挡住脸的头发,薄槿猛然想到昨天叶梧说君黎要和公司摊什么牌,难道出事了?
薄槿立刻跳下床,没想到脚一软摔倒在地。膝盖重重磕在地板上,差点疼出眼泪。
慌慌张张跑到客厅,薄槿双臂环在身前,眉尖紧拧。“这就是你说的大事?”
电视屏幕里,君黎一身妥帖的黑色定制西装,两腿交叠闲适得坐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