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逸终于看不下去了,陪她散步的时候,投降般的叹道,“暖儿,他没事儿,真的,不是哄你,他早就知道会有这天,所以提早做好了准备。”
闻言,温暖眸光闪了闪,低低的“嗯”了一声,又道,“我能猜到。”
其实从很久前,她就知道他在酝酿或者说等待这一天了,只是被她阻止了,理由自然是不愿翻出当年的事,让人去非议温筠爸爸,可她也知道,这事不会瞒太久,孟家怎么会放过这种绝好反击的机会?这是扳倒他的最好理由了,且这些理由还不是杜撰诽谤,而是赤果果的现实。
还有,他甚至不会想法子去遮掩否认,如此,对方打击起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只需要对外爆出,就能让他万劫不复,要知道,对上位者没有什么比名声和德行更重要的了,很简单的道理,你德行有亏,说难听点,你都不是一个好人,还有什么资格坐在那个位子上为民众服务?
孟家布的局一个个的都用上了,挖出这些秘密,国内培植的那些势力,还有国外的施压,换成任何一个人都扛不住,从高处跌入泥泞是分分钟的事。
可他还在坚持,岿然不动。
她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感受,她也不敢多去想象。
就算早有准备,就真的一点不会受伤吗?昔日的同僚反目,尘封的伤疤被揭开,就真的能无动于衷?
她不信。
傅云逸见她这般,就明白她钻了牛角尖,也或者说是关心则乱了,到底血脉相连,之前有再多的怨恨,在江泉坚持不懈的努力下还是在悄然化解着,他停住步子,把她拥进怀里,怜惜的拍着她的背,“暖儿,你要相信他有那个应对的本事,他可不是靠着祖上的庇佑坐上那个位子的,这些年,他作为丈夫和父亲的角色虽然是失败的,但作为一个上位者,无疑是非常成功出色的,他会处理好的。”
温暖闷闷的靠在他的胸口,低声道,“可现在要面对的不是小事,足以把他曾经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从高处跌下,那滋味……”
傅云逸接过话去,很是中肯的道,“暖儿,那也是他该承受的,有因才有果,当年的事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现在面对,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但是暖儿,你别担心他会难受,不会的,相信我,若是我没料错,他应该很开心才是,因为他隐忍了太久、压抑了太久,是时候发泄他自己的真实情感了,不管是对你妈,还是舅舅,抑或是他自己,他都缺了一个交代,现在正是机会……”
温暖心里一动,“他真会这么想?”
傅云逸笃定的道,“当然,我保证。”说完,又笑道,“暖儿,你以为你整天不说,我就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唉,我早就给他打电话‘关心’过了,我能听得出,他有种如释负重感,好像等了很久总算等到这一天了,甚至隐约的他还有些激动和兴奋。”
温暖从他怀里抬起头,狐疑的问,“激动和兴奋?”
谁陷于四面楚歌都是焦头烂额的好不?还能激动和兴奋?
看她那眼神,傅云逸就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忍不住笑着捏捏她的脸,“我还能骗你不成?是真的,你不知道他有多想揭开当年的事,哪怕是个错误,是他人生的污点,他也不愿再忍了,惟有面对,才能得到救赎,再者,他也想给你妈和你正名,外面不明真相的人说的那么难听,他如何舍得?”顿了顿,又有些郁郁的道,“就算他舍得,我也不能忍。”
闻言,温暖好笑的嗔道,“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哪里能都管得了?由着他们说便是,左右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我如珠似宝一般捧着的女人是他们能说的?”傅云逸不甘的哼道。
“反正我也听不到。”温暖倒是没放在心上,见他拉着脸,便哄道,“好啦,不说这个了,你可知道他打算怎么做?”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傅云逸正色道,“他应该会召开新闻发布会。”
“你觉得他会说什么?”
“该说的都会说吧,他需要跟过去做个了结。”
温暖继续问,“仅仅如此?”
傅云逸见她不依不饶的,笑道,“你说你这么聪明做什么?本想瞒着你,好吧,都告诉你,他应该会自请下台、彻底告别政治生涯。”
温暖轻咬了下唇。
见状,傅云逸道,“他不会舍不得,他早就做够那个位子了,所以,不要觉得他牺牲了什么,他是甘心情愿的,当然,在下台之前,他会帮部落一把。”
“怎么帮?”
“承认神氏部落的独立存在。”
温暖神色一震,“他在这个时候说,会成为众矢之的,而且……还有意义吗?那些人恨不得都扑上来踩一脚,会支持和承认他下达的指令?”
傅云逸坚定的道,“会,他只要还在台上一天,他就是这个国家的最高领导者,所谓一言九鼎,没人可以反对,再者,他也不是孤家寡人,孟家的人反对他,同样,也会有人支持他,别忘了,还有周家、樊家,钟家也会站在他这边,另外,还有温家、傅家、萧家这些世家大族,说话也是有分量的。”
温暖蹙眉,“虽说如此,可孟家有备而来,肯定都算到了这些,我听说,在内阁里,也要看支持率的,他发布一条指令,也是要大多数人同意才能通过,不是他想如何就如何。”
“没错,可内阁里,支持他的人也不在少数,再者,站在最顶端的那些人可都是支持他和部落的,其他的乌合之众掀不起什么风浪。”
“那国外的势力呢?”
“这是我们本国的事,有他们干预的资格吗?”傅云逸冷笑,“真当自己是盘菜了,哪儿都想插手,也不怕被砍了,太软弱了,就会被欺负,他们要是真敢出手,那就打回去。”
“哥……”
“我知道,你不喜欢用战争来解决问题,若是可以,我也不想,但是,暖儿,人若一味忍让,就会被认为好欺负,该亮剑的时候就该亮剑,你放心吧,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打仗的,这些事交给周不寒去处理就好。”
“好吧,那孟家那边呢?”
闻言,傅云逸表情凝重起来,“跟孟家大概是免不了一场决斗了。”
温暖一下子心情沉重了,想到神圣和神奇还都在北城,忍不住担忧道,“神圣和神奇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你们瞒着我到底制定了什么作战计划?”
傅云逸见她焦急,揉揉她的头发,安抚道,“暖儿,这些是男人的事,就放心的交给我们去处理可好?你只需要照顾好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就好……”
“哥……”
“相信我,很快都会过去的。”
温暖见他态度坚定,只好不再多问,不过,对新闻的关注度更高了,直到那一天早上,电视的屏幕上出现了江泉的身影,他穿着得体的正式西装,打着领带,一头银灿灿的白发梳的一丝不苟,他步履沉稳的走到台上,脸上没有一丝狼狈和憔悴,身影挺拔的站在那儿,目光平静坚毅,如山一般。
温暖忽然有些眼眶发热。
他是真的没被被击垮,甚至没受影响,这对外界来说,显然是不可思议的,多大的丑闻啊,多严峻的危机啊,他怎么就能这么冷静?
他的心是有多大?
还是说,那些都是诽谤?他成胸在握、所以不惧?
谁知,他面对国内外的媒体,一开口就是,“温暖确实是我女儿,二十多年前,我也确实婚内出轨爱上了林玉颜!”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无数盯着屏幕的观众也都惊掉了下巴,真相来的太直接,他们差点被震傻了。
在场的媒体疯狂的拍摄着,记录着,这惊天动地的一幕。
而一同参加这次新闻会的内阁高层们则面色各异,有的也在窃窃私语,显然没想到江泉会这么开门见山的承认,一点遮掩都没有。
江泉无视众人异样的眼神和议论,神色平静的继续道,“但是,真相并不全是媒体报道的那样,有些并不属实,玉颜不是破坏我家庭的第三者,她只是被误判骗了的无辜受害者……”
随着他的叙述,众人的心神都被牵引到二十多年的那场恩怨纠葛里,江泉对林玉颜的一见钟情,奈何有妻室的挣扎和无奈,相处之下的情不自禁,还有谎言被揭穿后的痛不欲生,以及后来造成那场不可挽回的悲剧收尾,听到后面,民众们都感慨唏嘘不已,从最初的震惊,慢慢的变成复杂的同情,再到惋惜和遗憾……
这个悲剧故事里,说不清谁对谁错了,唯有一声长叹。
温暖不知不觉的泪流满面。
这时,江泉一脸痛色的道,“我此生最对不起的人便是玉颜和我女儿温暖,玉颜已经不在了,即便我再想忏悔都没有机会,这是对我最大的惩罚,我无话可说,对温暖,我没有尽到当父亲的责任,是我的失职,好在我还有机会,我会用下半辈子所有的时间去弥补。”
他声音哽咽起来,几乎说不下去,半响后,他才缓过情绪,郑重的道,“我德行有亏,再不适合总统一职,今日过后,我便会递上辞呈,从此不再涉足政坛,对所有支持我的民众,我感激不尽,还有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