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能怪谁?”颜瑜希扯唇,“如果不是他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会到今天这一步吗?如果不是他随意践踏我的真心将我逼上绝路我跟他之间会变成今天这样吗?!”颜瑜希激动得红了眼圈,死死凝着陆江北的眼睛,“江北哥,我把你当挚友,把你当家人,我以为你是这世上最能理解我的人,却原来,还是抵不过血缘。”
颜瑜希嘴唇颤抖,闭了闭眼:“你今天说这一番话,目的是什么?以你对我这些年的恩情为要挟逼我去跟一个将我伤的遍体鳞伤的男人在一起吗?”
话音落下后,空气静默了三秒。似有微风吹过,男人一声轻轻的叹息随风消散。
“怎么会?你也把我想得太不要脸了。”陆江北自嘲一笑,“我还没有卑鄙到这个程度。”
颜瑜希没说话,梗着脖子。
陆江北抬起眼,微微笑开:“我是想,在你还把我当朋友,还愿意听我说话的时候把我一直想说的都说给你听。因为我怕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可能会让你恨不得杀了我。我怕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颜瑜希皱紧了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想说什么?”
陆江北看向她的双眼:“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吗?”他苦涩一笑,“因为我心里有愧。”
“你什么意思?”
男人抬起眼,裤兜里的手紧握成拳:“十一年前那场大火,是我造成的。害得你们姐弟俩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是我。”陆江北直直看向颜瑜希,声音冷涩,面容僵硬。
忽的颜瑜希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在地。陆江北想要伸手扶她一下。
“你别碰我。”颜瑜希冷声道,自己稳了稳身形,再次站稳。
陆江北只好收回手。
颜瑜希只觉心尖刺痛。空气似乎变得黏腻,呼吸也越来越困难,窒息的感觉铺天盖地将自己包裹起来。
手指尖微微颤抖着,就连声音也颤抖着:“当年的火灾,明明是线路老化引起的。江北哥,这种玩笑开不得。”
“那只是一个搪塞受害人的借口罢了。”陆江北紧皱着眉头,声音涩哑,“那天我在电话里跟父亲吵了起来。电话挂断后我心情不是很好,就在走廊抽了根烟。我随意把烟头扔了出去,扔在了邻居储存在楼道的废旧纸壳上。”
他颤抖着叹了口气,闭了闭眼:“大火烧起来的时候是深夜,大部分人都睡着了。所以……”他忍着眼中悔恨的泪水,“后来我回了陆家,父亲怕我因此入狱便将这件事的真相掩盖下去。”
他看着颜瑜希的眼神透着浓浓的愧疚与自责:“我是个孬种,我怕了。人生第一次,全听了父亲的安排。”
从那时开始他便性情大变。最爱的吉他永远锁了起来,穿上西服打上领带,做一切他应该做的事。变成了如今这样。
颜瑜希的手抖得不成样子,眼泪不受控制一样顺着眼角滑落,表情却是混合着震惊与麻木。
“我逃避了很多年。”陆江北哑声道,“这十一年来没有一天睡过一个好觉。我以为尽我全能对你们姐弟俩好就能让我心里的愧疚减轻一些。却不想,只会越来越重。尤其是对你们曾经生活的艰辛了解的越多我就越无法原谅自己。”
他惨然一笑:“所以,我终于鼓起勇气跟你坦白真相,也算给我自己一个解脱。不论结果如何,我都能坦然接受。哪怕……你想要我接受惩罚,我也可以现在就去自首……”
“啪!”
狠狠的巴掌带着风甩在了男人的左脸上,登时就形成了一大块红印。陆江北被扇得脑袋有点儿晕,眼前冒金星。
“杀人犯!”颜瑜希浑身颤抖,泪流满面。狠厉的眼神死死瞪着他,颤抖着说出将陆江北一击而溃的三个字。
陆江北晃了晃脑袋,闻言嘲弄地笑了笑。对啊,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杀人犯。
颜瑜希的身体颤抖得像是秋天的落叶。她握了握快要失去知觉的双手,指尖冰凉得吓人。
没想到,她颜瑜希还不到三十年的人生,经历的种种困苦竟是比别人六十年的还要多。她本以为她只是命不好。幼年丧母、少年丧父。她没上过大学,早早的开始工作赚钱养家,比起同龄人多了一份成熟世故,也少了一份单纯天真。
她进入圈子后认识了社会各界很多的名流人士,可真正能称为朋友的,一只手便能数的出来。她看起来拥有很多人的爱,但她的内里其实特别空虚,她什么都没有。
正是因为她拥有的太少了,所以每一段感情她都会牢牢抓住。友情也好,爱情也罢。她想要全部把握住,来填补内心的空白。
所以在遇见陆江南以后,她以为自己拥有了最美好的爱情,直到后来的遍体鳞伤告诉她那只是一个漂亮的谎言。
而最难过最痛苦的三年,陆江北像个为她遮风挡雨的哥哥一样,帮助她渐渐脱离身体和精神双重的痛苦,她以为,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即使没了爱情,但她收获了一份真诚的友情。可到头来,不过是又一个更漂亮、也更残酷的谎言。
眼泪的开关好像失灵了一样,温热的泪水控制不住流了满脸。可她并没有过多的表情,甚至连喊闹都没有。除了刚才那一巴掌,她就像个强撑着教养的可怜人。
颜瑜希捏了捏拳,哑声道:“原来,我喜欢了八年的人,竟是我的杀父仇人。”
这命运,还真是可笑。
陆江北一愣,猛地抬起头:“小希……”
“你走吧。”颜瑜希闭了闭眼,疲惫地摆了摆手,“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陆江北还处于震惊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颜瑜希拖着沉重的步伐转身进了楼门。刚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住。
她没有转过身,但无力又沙哑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听得格外清楚:“自首不自首的,就算了吧。我只求你一件事,今天你说的话,除了我不要跟第二个人说。尤其是亦炀。”扯了扯唇,“他很崇拜你,也很感激你,我不想让他失望。”
话音落下后颜瑜希便不愿再多说一个字,渐渐离开了陆江北的视线。
秋夜的风吹过,有了一丝寒意。陆江北抬起脸,看着头顶的星空。胸口疼得要命,头也晕得要命。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埋藏在心底折磨了他许多年的秘密终于说了出来,他发现,他并没有轻松很多。但如果不说出来,他怕他会被自己逼疯。虽然说出来了不过是换个方式继续难受。但这种痛苦,他能很平静地接受,也觉得唯有这样才能对得起小希对他的信任。
颜瑜希靠在电梯金属壁上,虚盯着上方数字静止的液晶屏视线涣散。
她的手脚依然还是冰凉,差不多五分钟才有点缓过劲儿。右手撑着身后直起身,伸手按了楼层按键。电梯缓缓启动,缓缓上升。
颜瑜希看了眼金属壁反射出的自己的脸。面无血色、嘴唇苍白,就连向来漂亮灵动的眼睛也一瞬失去了所有颜色,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叮咚”。
电梯缓缓停下,金属门也应声开启。
颜瑜希麻木地走了出去。
忽然,微垂着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男人的脚。她停下脚步,慢慢抬起头。
一瞬间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颜瑜希说着话,两只手背到后面,不着痕迹地摘下了戒指,将戒指塞进了后裤兜。
陆江南僵硬地弯了弯唇:“我回来,是想跟你解释新闻的误会的。”男人的形象有些与以往不符。胡茬冒了出来,黑眼圈也重了许多。
“我跟照片里的女人只是普通朋友,什么事都没有,你别误会……”
“我误会什么?”颜瑜希抬头,“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颜瑜希现在没有一丁点多余的精力跟他掰扯这些有的没的。于是便也没再看他,绕过他径直走向房门,拿出钥匙。
“我刚才……在走廊的窗户看到你跟陆江北在楼下。”
颜瑜希翻钥匙的动作一顿。
陆江南扯唇:“你刚才藏的,是他送你的戒指吧。”男人深吸一口气,抬起脸直直看向女人的背影,“你们……要结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脑洞这个东西没有最大,只有更大(认真脸)
☆、就是个屁
有人说,爱情中的女人总是会多想。但颜瑜希想,说这话的人应该是没见过陆江南。
男人思维发散起来,比女人还可怕。
颜瑜希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应该是有些啼笑皆非的,但她发现,她实在是笑不出来。
刚才在楼下已经消耗了她太多的精力,现在连呼吸都是在增加负担。所以她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把门打开:“随你怎么想吧,我累了,你走吧。”
说完她便进了屋。刚要把门关上,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拉住。
陆江南一个大步迈了进来,当着她的面又把门关上。那一瞬间,颜瑜希的厌烦情绪达到了一个峰值。就好像一个满满的燃气罐,只要稍微来一点火星,她立刻就能炸。无疑,陆江南就是那颗点燃油桶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