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前面不停滚落的飞石生生挡住了他的去路。也是此刻大家才意识到,刚刚的山崩,不过是温柔的“前戏”,而现在,才是正题。
身边的人不停拉着陆江南往后退。
陆江南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飞石与沙土将前方掩埋。他猛地跪在地上,绝望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啊!!!”
直到很久以后,这场灾难的幸存者回想起那个噩梦一般的夏日时,第一个想到的,都是那个男人响彻山川的悲恸哭声。
让听者,忍不住动容,心脏抽搐,揪着一样的疼。
***
这次灾难,死伤无数。
长达一个多月,电视台、网络自媒体、报纸、广播,报道的全是这次事件。而之所以这次山体崩塌受到了如此广泛的关注还是因为,在此次天灾中,失踪和伤亡的,大部分都是家喻户晓的名人。
因为灾难来的太过突然,救援人员赶到时已经有些晚了。他们先是救出了幸存者,随后才发动搜救犬,解救被压在车里和石缝下的幸存者。
新闻报道说:当时搜救队赶到时,只有一名男性幸存者拒绝离开,要同队员们一起搜救。但这名男士精神状态极差,行事说话都有些异常。
经历如此大的变故,搜救队员都害怕他会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便不得不采取特殊手段强制将他送出灾区,接受心理治疗。
现场的人回忆起当时的画面,都只能摇头叹息。据说那男子的爱人被埋在石块下,生死未卜。
其实大家都知道,被埋在那石块下,生存的希望其实不大了。只是可怜了活着的人。若是那男人的爱人真的就这样去了,说不定,他现在就能疯掉。
搜救队不眠不休地抢救了两天一夜,把死伤率降低到最小。然而尽管这样,还是死了很多人。且大部分都是经常上电视的文艺圈和娱乐圈的熟面孔。
而比这更绝望的是,还有一大部分人没有找到。错过了最佳营救时间,就算继续挖继续找,生还的几率也不大了。最后,只能作失踪处理。
而在电视新闻报道的失踪名单里,颜瑜希赫然在列。
据说新闻一出,当时罗智涛就昏了过去,不省人事。直接被送进重症监护室,躺了好几天才勉强把那颗不堪负重的心脏抢救回来。而一直守在外面的纪尘则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度哭晕了过去。
而颜亦炀从新闻出来那一天就没有在学校里再出现过。
一时间,人心惶惶。网络上颜瑜希的粉丝们几近崩溃,到处都是祈福帖。
而陆江南在附近医院被强制留下处理伤口,处理好后也不管医生的劝阻,执意要再次进山区。
尽管医生不同意,他还是在当天夜里溜出了医院。
搜救现场一片混乱。
山体的一整面滑了下来,掩盖住那一片路面,早已认不出当初她藏身的是哪里。陆江南只能凭着记忆探寻。
一开始他还算镇定,跟着搜救队员一起,用工具挖着脚下的沙石。
后来,一天过去了,一夜又过去了。陆陆续续从沙石下救出了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和一具具冰凉的尸体。然而不管是死还是活,都不见颜瑜希的身影。
在一个安静的夜,陆江南终于崩溃了。他不管不顾一边嚎叫着一边用双手扒着身下的石块。不顾身边人的劝阻,疯了一样。
扒到后来,双手早已血肉模糊。然而他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手下的动作从未停过。
可是,还是一个人影都没见到。除了沙土,还是沙土。
现场搜救人员眼睁睁地看着男人跪坐在石块上,双手满是鲜血,身体后倾,晕厥了过去。
而陷入黑暗前,陆江南好像看到了颜瑜希对着他巧笑倩兮的脸。
“瑜希……”
“先生!先生!”搜救队员赶紧搀住他,急忙联系医疗队人员。
山崩之后,迎来了一场大雨。闷热多日的天气也终于凉爽了下来。
在雨水的冲刷下,山体又开始摇摇欲坠。搜救队不得不停止救援,所有来支援的队伍都紧急撤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在所有人离开后没多久,山体又塌陷了第二次。曾经的盘山公路,早已经面目全非。而那些未被救出来的人,或者尸体,就这样被深埋在土里,永远也见不到外面的阳光。
几经辗转终于赶到四川的颜亦炀,立在机场大厅,看着大厅屏幕上连续播放的最新险情。僵立当场。
机场里匆匆来去的乘客看到大屏幕上的新闻不由得都停下了脚步,不住地惋惜。而立在他们之中的一个男孩,手中的背包忽然摔落在地。
毫无预兆地,崩溃大哭。他脚下一软,摔倒在机场大厅光洁映人的瓷砖地上。众人都不敢靠前。只见男孩仰躺在地上,一只胳膊抬起挡在眼前。
哭声,撕心裂肺。
***
清冷的风拂动窗边的风铃,清脆的铃声穿过窗棂,环绕在静谧的房间内。
病房中很安静,只能听见墙上时钟的滴答声,还有医疗仪器的滴滴声。
房间正中央雪白色的病床上,躺着一个瘦弱的人。
她过于安静,如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膛,会让人怀疑,她是否还活着。
窗外风起,吹落了一树的落叶。风铃在风中随风摇摆,声音急促了些。
入秋以来,天短了不少,早早的,天就要黑了。
夕阳西沉,火红色的余晖一点点沉没在地平线以下。当最后一丝余晖也消失时,整个城市都暗了下来。
病房中依然安静。
大概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房门轻声开启,走进来两个人。
两个男人一个身着白大褂一个一身黑色西服。医生模样的人将另一人引进来,脚步放得很轻。
“陆先生,今天我们刚为患者做了身体检查,最近几天各项指标也都慢慢恢复了正常。醒过来应该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
男人迈开长腿走到病床前,微蹙着眉,低头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哑声道:“她已经这样昏迷着,快一个月了。真的……要醒了吗?”
医生笑了笑:“病人身体各项机能都恢复得不错,也该醒了。”
男人目光触及女孩苍白瘦削的小脸,视线掠过她的腿,眸光微暗:“她的……”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抬起眼看向医生,淡淡地笑了笑:“医生,您忙吧,我想……陪陪她。”
医生点点头,退出了病房。
病房内就剩下一站一躺两个人,窗外陷入了沉黑,屋内光线暗淡。
男人叹了口气,搬来椅子坐在她床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发:“睡够了就赶快醒过来吧。”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见了他的祈求,在他的手收回的那一刻,病床上的女孩动了一下。
他立刻绷紧了身躯,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个病床上的女孩。
只见女孩眉头皱了一下,缓缓地,睁开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依然两更哦
☆、一夜白头
秋日的太阳相比起夏天的热烈,要多了一份含蓄,一份内敛。
伴着微微细风,倒也别有一番惬意。
可这种最平常不过的体验,对于有的人来说,都是一种奢侈。
床上的人侧着脸,看着窗边挂着的风铃,目光涣散,不知在想着什么。
“给你。”男人削好一个饱满的苹果,递给依靠着床头坐着的女孩。
女孩闻言转过脸,淡淡地看了眼他手里的苹果。没有接,也没有别的反应。
男人眉头微皱。她已经这样,快有三天了。从醒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
叹了口气,他又把手里的苹果往前递了递:“吃吧。多吃点苹果对皮肤好。”
女孩看了他一眼,仍是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默了半晌,伸出手,接了过来。
男人松了一口气。
女孩低头看着手里的苹果,有些失神。苍白干燥到有些起皮的嘴唇艰难地弯了一下,说出了三天以来的第一句话:“我不喜欢吃苹果。”
她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老旧磁带:“我讨厌咬苹果的声音。”
男人一愣,看着她的眼睛,欣慰地笑开:“是我疏忽了。”声音低缓沉落。
他拿过她手里的苹果放到一旁的果盘里,又从里面拿出一个橘子,笑了笑:“那我给你剥个橘子吧。”
女孩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又把头转了过去,看着风铃失神。
微风吹过,风铃轻轻摆动。她嘴唇微启:“江北哥,跟我说说我昏迷这一个多月的事吧。”
男人剥着橘子的手一顿,抬起眼。
颜瑜希收回视线,目光淡然地看向他:“新闻一定报道我了吧?”自嘲一笑,“这一次,终于不是因为绯闻而占据头版头条了吧?”
陆江北抿紧嘴唇,放下手里剥了一半的橘子。
“死伤的人大多是剧组的工作人员。组里的演员,死了两个。一个是饰演男主角的任杰,另一个,是个新人演员。”陆江北顿了顿,转过身打开柜子的抽屉,拿出里面的报纸,放到颜瑜希的床上,“这是前几天的新闻。”
颜瑜希低头瞥了一眼报纸,没有伸手打开它。因为标题已经足够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