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天清看着手掌心的圆石,咬牙握紧了手,站起了身。
被她击倒在一旁的姜肖,此刻只剩下了一层苍黄的皮覆在骨头上。
恐怖的死气极致的蔓延,带着排山倒海猛虎下山之势,如同饿狼一般向她扑了过来。
四面均是死气。
陆沧宸一把揽过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以他的背硬抗死气。
说什么糊话,说什么成长,让他亲眼看着霍姑娘受难,想都别想。
霍天清的脑海轰然震鸣。
死气碰到生人,生人必死。
就算你是修为无双的陆妖孽,碰到也必会受伤!
更何况,让她看着他在她面前受伤,绝不可能。
她红了眼,闻到鲜血之味,四阶巅峰的修为,那仅差一步便可迈过的五阶门槛,裂成木渣!
终于迈入五阶!
紫色的巨雷硕然增加了十倍!巨大的雷电防护罩形成,将他们二人保护在其中。
霍天清狠狠地咬了陆沧宸一下:“谁让你乱来的?”肌肤表面像被油炸过似的,皮肤骇人的翻起,沾了死气的灰红色血肉刺痛了她的眼,骇心动目!
“霍姑娘,这些对我只是皮外伤。”他扯了扯嘴角,缕开她凌乱的发丝。
他有好久好久没受过伤了,都快忘了受伤的痛。
若不是他压着自己的力量,这薄弱的死气,连他的身都近不成。
“霍姑娘莫担心。”难得温暖的微笑,平常的他,笑的跟妖孽似的,经常扰乱她平静的心。
然而她怎么能不担心啊。
你个混蛋!这意思是她要是碰到死气就难办了,所以他才替她给受了!
“肖儿!”一声痛彻心骨的喊叫,姜肖的奶奶冲进了鞋店,手上的八卦盘被她抛至半空,她看着姜肖那可怕的样子,含着冲天的怒气瞪着霍天清,恨不得现在就将她扒皮拆骨。
随后她柔着声音对处于皮包骨状态的姜肖道:“肖儿,别怕疼,奶奶这就给你作法。”
艰涩难懂的语言从她口中吐出,每一字都仿若谶语。
来自幽远的国度,婼羌玄冥师的玄法。
一个又一个珍贵无比的东西被抛了出来,化作粉末汁水,包围在姜肖四周。
霍天清看着这一切,终于明白为何说姜芳洄嗜钱如命了,这些东西,每一样的价格都极为恐怖!
这作法,显然是隔一段时间一次,姜芳洄如果不抛头露面的挣钱,想必姜肖早就死亡,根本不可能撑到如今快要满二十岁!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死气终于收了回去,霍天清也卸下了防护罩,扶着陆沧宸,站在一边。
这件事情,总该给姜芳洄一个交代。
如果她今日逃了,等待着她和何家的,应该是灭顶之灾。
更何况,如今她已经发现了姜肖的身份,不给出合适的饵食,姜芳洄一定会在姜肖恢复的那一刹那就灭了她。
在姜芳洄的作法下,姜肖的皮肤之下,新长出来的血肉将她的褶皱的皮肤渐渐撑起,逐渐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霍天清!我分明嘱咐你好好照顾我的孙女!”姜芳洄把瘫倒在地上的姜肖搂在怀里,一双老迈的眼睛深邃透亮,瞋目忿欲,手都止不住地颤抖。
她忙乱地抹去姜肖的口红,将假发摔到地上。
霍天清静静地看着她做这一切,自责吗?同情吗?没有。
姜肖早已是个死人,可却被吊着生命。
而闾丘茜本是个活人,却死无全尸。
在今天之前,谁都不知道给姜肖打扮会勾动她的阴气,谁都不知道会出现如今这种局面。
在她的手上,死去的修真者异能者已经不知道多少,可并不代表她对一个人的死亡已经麻木。
闾丘茜啊,圆石之躯,她暴躁小心眼儿,会胡乱篡改她的采访,同时也会担心她遇到的事情,冒着暴露秘密的危险告诉她。
一颦一笑,均在眼前。
在姜芳洄又说了一遍之后,霍天清眯上了眼睛,那双眸子黑如点漆,深邃如潭,她道:“姜芳洄,你让我照顾你的孙女,可没让我照顾一个死人。”
平静的声音静静叙来,衬着身后品种各样的鞋,莫名的璨然。
她向姜芳洄的位置走,一步一步,走至她的旁边,略微歪着头,道:“姜老师,您说对吧?”
“哼,你以为你异能者的身份被我知道了,我会放过你?”姜芳洄的声音有些慌乱,眼神闪烁,“你的事业,会因为你这句话,停止。”
她绝对会给她毁灭性的打击!
“姜芳洄,你怀中的死人,刚刚杀了人,你说,等她活过来了,知道这件事情,会不会怨恨你?”她的唇角微微向右勾起,欢悦的雷电在她手心跳动,似乎下一秒就要扣上姜芳洄的脖子。
姜芳洄会八卦玄学,可却打不过她。
“霍天清,我还真是小瞧了你,怎么,你的朋友死了,你都不哭的吗?肖儿毕竟是我的亲孙女,怎么可能怨恨我?”说到后来,姜芳洄的声音有些不确定。
只是看向霍天清的眼睛,充斥着凌厉,如同尖锐的刀锋,恨不得用眼神将她凌迟。
霍天清清冷一笑,附着雷电的手瞬间掐住姜芳洄的两边脸,雷电的力量让她苍老的脸部皮肤焦灼发黑,刺啦的声音混杂着人肉的味道,“或许,你应该听过一个词,叫做血债血偿。”
雷电如同脱缰的野马,四蹿。
姜芳洄瞳孔放大,痛苦不已,惊恐于眼前的女子对雷电的控制。
没有镜子,她也能知道,她现在,浑身的皮肤都被烧焦,定是骇人恐怖。
陆沧宸狭长的桃花眼弯起绮丽的弧度,清澈与妖孽之感交织。
他的霍姑娘,存着基本的善良,也有着令他着迷的戾焰。
“姜芳洄,你瞧,这会儿姜肖醒来,活人也会被你这模样吓死。”她颔首看了姜肖一眼,饱含肆笑的眼盯着姜芳洄,丝毫没有手软。
她的手指修长,指尖如同精致打磨的上好玉石,却沾着鲜血。
姜芳洄扣住她的手腕,没有皮的手狰狞无比,“亏我还觉得你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
八卦盘在她的催念下转动,徒劳无功。
“你说,我是先卸了你的左腿,还是?”
“好!你放开我!这件事情我可以不追究!”她不能死!她死了,等肖儿下一次发作,可就是死路一条。
她那苦命的女儿啊,一尸两命,临死之前,扣着她的手求她照顾好腹中胎儿,便撒手人寰。
可是那腹中胎儿,也死了。
她动用偶然得到的玄法,保存住了姜肖的性命。
这么多年了,一晃就是这么多年了。
肖儿不能死,就算她不惜暴露在公众面前,就算她不惜折损阴德,她也要保全她的孙女!
姜芳洄那渗血的眼睛如同火烧火燎,滚烫的炙热,她咬牙道:“只要你替我隐瞒,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帮你。”
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句,字字灼心。
霍天清放下了手,“你的孙女,日后是我永远的保镖。”
逐字凉凉如晨风,定下了姜肖的日后。
这对姜芳洄,是莫大的羞辱。
然而她没有选择。
……
闾丘茜的葬礼,安排在三天之后。
肃穆庄严的石碑,锁住了这个曾经生动的姑娘,也毁了一个家族最后的血脉。
作为最后一个见到闾丘茜的人,霍天清静静地站在墓碑之前,内心说不清的波澜浮动。
闾丘茜,肉身是圆石所化,可灵魂,却是个活生生的独立体。
此刻,魂归尘土。
惨白的花圈排列,阵仗摆的极大,如同浓墨一般低沉压抑的气氛袅袅升腾,一波又一波的人前来悼唁。
喻家、陈家、莫家、董家、何家。
南安省六大家族,如今成了五个。
很快,会有新的家族上位,取代闾丘家那纸糊的位置。
喻家使者,陈家使者,莫家执掌,董家少主以及何家大公子,他们围聚在一起,商讨是哪个小家族可以得到此位,若能成为傀儡再好不过。
姜肖也来了,默哀了一会儿,就被她奶奶带走。临走前,姜芳洄还瞧了霍天清一眼。
霍天清并未低头,和眼睛红肿的何太站在一起。
因为霍天清的保证,姜芳洄主动取消了婚姻,何桦浩得了何苏寒的赦,连夜从国外飞回。
他为石碑送上娇俏的红花。
雏菊太纯洁简单了,闾丘茜不喜欢。
何桦浩对闾丘茜自没有男女之情,只把她当做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姐姐,谁出国一趟,回来小姐姐去世了,都不会好受,他同何太一样,也红了眼睛。
霍天清轻声地道:“小耗子,闾丘死之前,让我告诉你,她不喜欢你,让你别对她抱有幻想。”
“谁,谁对她抱有幻想了。”何桦浩此前哭过,如今声音有些沙哑,一双漂亮的眼睛因为泪珠而闪亮非凡,想哭却又固执的不哭,沉着悲伤转过了身。
看着他的背影,霍天清抿着唇。
她说,闾丘茜死于突发的心脏病。
至于假的尸体,由姜芳洄准备。
姜芳洄说,何桦浩注定一辈子顺风顺水平平安安,姜肖嫁给他,一定能压制住死气,从此幸福美满。